《我也喜欢你》

04

——the most wonderful time

A

关,思,墨。年驿将这个名字在舌尖翻动,“所以你叫Simo。”

关思墨点开聊天软件给他看自己的id:Simo没有n。

年驿会心一笑:“会被误会成Simon吗?”

关思墨回了一个拇指,肯定他的领悟力。又写道:【我现在不能说话,路上那么长时间不能聊天,你会无聊的。】

年驿当然不在意,“没关系,我反而觉得沉默的旅伴很好。我现在每天工作内容就是开会,听人说话实在听厌了。能和不会说话的人安安静静待着,挺舒服的。”见关思墨笑了一笑,年驿接着说:“要是你想说什么我不想听的,只要不看你就行了。”见关思墨难得流露出一种无奈的嗔怒情绪,年驿也放松地笑了。

“真的不用介意。我一贯都是自己一个人开车,能有个人在旁边陪一陪就很好,不需要你聊天。你不嫌我烦的话,听我说说话就行。”

【平时不跟朋友一起吗?】

年驿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过往那帮同学同事。三十岁,大部分人即使没孩子也有了伴侣家庭,住得四散东西。还有借着远程工作的风潮索性离开本地的,早都约不起来了。

“我上大学的时候,有次跟同学一起出去玩,国庆当天租了辆车准备开去首都。小年轻嘛一路都很亢奋,结果半道被警车给摁了,超速40公里。车直接拖走,人在路边罚站。我们问我们怎么回,警察说搭车吧,吃个教训。”

关思墨笑得捂住额头,肩膀抖动。

“前不着村后不挨店。高速上也不可能就地搭车,只能顶着大太阳沿着路边走,还好那段路还是能步行的。走了半个小时到了休息站,先试着叫uber,太远了没有司机接单,最后还是分拨搭车回来的。”年驿说起这事好笑又无奈,“我的朋友们就是这么不靠谱。那天回来的路上我就说,就不该让他们开,以后车上有我必须我开车。”不是他霸道,实在是谁都不叫他不放心。

关思墨举起感言横在额前,白底大黑字从屏幕上滚过:【感谢您选择司机关思墨。】

年驿不知道这是用了什么软件,只觉得跨过客气的距离后,活泼起来的关思墨加倍可爱了。

  

“你很喜欢蟹黄豆腐吗?要不要再点一份?”年驿看见见底了的盘子,忽然注意到关思墨碗里一点红色都没有,“你不吃辣?”

关思墨微微点头,然后飞快打字:【不辣的菜也很好吃,别在意。】

挫败感突如其来,猛地给了年驿一击。关思墨发言时要放下餐具用右手打字,而关思墨吃饭时他不是在说话就是在看屏幕;以至于居然一顿饭都快吃完了,他才察觉到对方不吃辣。太自我中心了,太不体贴了,忽略忌口比没有预定餐厅还过分。忙算什么理由,请人吃饭他不该先来踩一遍点吗?怎么能仗着对方好脾气就膨胀呢?

年驿连连道歉,关思墨双手举牌:【没关系!!】

“下次请你吃饭我会计划好。有什么喜欢的不喜欢的,也请你一定要告诉我,好吗?”

关思墨用力点头让他放心。

  

再次坐上小蓝车,年驿把住址发给关思墨,关思墨打开导航,点上车。

年驿打开备忘录,新建一条并置顶:

【不吃辣。】

【可能不吃烤肉。】

【喜欢A.J. Casson、Helen McNicoll和Monte。最近在研究Molly Hashimoto。】

不能再失误了,年驿懊恼。

他一路理工科念上来,又进了IT这一行,见过的聪明人不知凡几。自知资质平平,比不得周遭许多人,所以格外努力,养成了现在强于责任感和执行力的个性。掌控欲伴随着对失控的反感,压力就来了。经过咨询师这几年的协助调整,已经不再钻牛角尖,但依旧难以容忍自己犯低级错误。何况还是对待刚刚认识、刚开始彼此了解的潜在对象。

没有人说话,小蓝车在轻音乐中汇入车流,上了高速南下去往年驿的家。

B

对关思墨来说,这简直是奇幻一夜。

虽然自己频频出错,但年驿比完美更完美,不愧是他的crush。

如果年驿不是杀猪盘,这……这说不通啊。

真不怪他思路跑偏。试问,你开着五千块买的三手小破车撞了一辆保时捷,保时捷车主年轻英俊风度翩翩善解人意,不仅不要你修车,还主动琢磨了解你,请你吃饭陪你聊天约你郊游,逻辑何在?道理何在?难道你百年之后终于被艺评家发掘,所以后世之人专程穿越时空来扶贫吗?梵高可以放一放,先扶关思墨?

关思墨自己都被逗乐了,闷在枕头里无声地傻笑一通。

  

年驿住在高速公路和地铁交汇处附近,一个位于坡上、能俯瞰大公园的高档小区,看起来很新的单车库联排镇屋。当晚吃完饭,关思墨开着小蓝车、停到他家门口,伸出食指比划了一个“9”。年驿就明白了:“周六早上九点来接我?没问题。”

年驿打开家门,还回头打手势让他走,“早点回去休息,路上小心。周末见。”

关思墨也从车里摆摆手,不知道他看不看得见。

回到独处状态,在熟悉的自己的车里,关思墨的表情渐渐复苏。他卸下了僵硬,但社交压力和情绪刺激引发的双重亢奋还没有消散。趁着红灯点开一个热热闹闹的圣诞主题歌单,连按了七八下音量键。绿灯了,关思墨在“It's the most wonderful time of the year”中摇头晃脑,快乐地开回自己家。

  

他不是没有朋友,不是没有喜欢过别人,也不是没有被人喜欢过。但年驿是迄今最特别最棒的。关思墨的好感尚且还放在心里,矜持着不敢表露(眼下突发的特情也不支持他多表露)时,年驿已经主动释放了更甚加倍的好意。尽管还不明晰这份好意的性质——或者说,关思墨宁肯这暧昧的阶段能长一点。

想到这里,他又有一丝朦胧的惆怅。

其实,今晚有好几次,他都觉得话到了喉咙,就是说不出去。越着急,越紧张,越是说不出来。他想说话,想和对方顺畅地聊天,想在听笑话的时候大笑出声;但那时他甚至流出了泪水,却无法笑出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