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5 鱼香鸡蛋

过完寒假返校，三月樱花开了。不只樱花，还有桃花、白梅、梨花。游客乌央乌央涌进校园。许应趴在宿舍窗台吃梨，看着楼下绿化带被保洁阿姨们踏进去、扒拉着摘紫叶李小小的果子，把枝干都掰断。

春天到了。

小丁成功谈上恋爱之后，深感此事妙不可言，又积极张罗和女朋友的宿舍联谊、要给寝室三人介绍脱单。

大黄看唐恣嘉，唐恣嘉马上往许应身上一靠：“别打我主意，我是有老公的人了。”

许应躲避：“黄哥你想去吗，想去我陪你去。周末我也没事。”

唐恣嘉作难以置信状：“老公你不要我了？”

许应掐他脖子，“你再公一句试试？”

小丁叫了对面宿舍，女友那边也叫了能喊出来玩的，最终约出来八男六女，里头有两对情侣。一行人去了苏果超市汇合采购，然后浩浩荡荡地开拨，去往学校附近的日租房，居民楼里一个塞满旧家具的小两居。

女生们都挤在厨房里外，叽叽咕咕说她们的话。许应就站在外边傻看。

唐恣嘉用肘部碰碰他：“你在家做过饭吗。”

“啊？”许应的样子呆呆。“我就会扫地，你不是知道吗。”

这话给唐恣嘉听笑了。许应会扫地？他在宿舍的卫生轮值都是唐恣嘉做的，小少爷生活技能为零，能自理只是很能凑合罢了。大一才入学的时候许应连铺床都不会，甚至为了不换被套、正面盖一个月反面盖一个月，后来都是唐恣嘉给他拆换的。洗衣服床单许应会攒一攒拿去楼道里的公用洗衣机，刷卡三块五洗一次；起初他穿的衣服都皱巴巴，还是后来别人教他晾之前要抻一抻。

唐恣嘉完全不嫌弃许应不自觉流露的少爷做派。能照顾许应是他的荣幸，许应的无能满足他隐秘难言的优越感。而让对方迁就自己的时候，他窘迫自责中更夹杂着扭曲的骄傲。

“你家里一点家务都没让你做过。”

许应抗议：“不要小看我，家务没什么难的，我只是没学过罢了。”

两个人边说小话边挪动，一步步挪到了房间门口。屋里边空间也小，一张一米二的床、两个不配套的柜子就塞得满满当当。磕破了皮、涂着黄漆假装木色的床头板，旧弹簧床垫上铺着薄薄的起毛的平纹床单，玻璃窗户蒙着灰，木窗框的绛红色旧漆日晒雨淋一分分碎裂。唐恣嘉偷偷吻一下许应的耳廓：“以后会让你过好日子的。”你说不要父母家里买房，就让我给你买。我可能买不起新楼盘，但总要让你住得宽敞舒适、不用为家务琐事操心。

许应笑起来，眼中有一点甜意：“好哦。”

大二的许应还有一种天真；大学就是上课学习下课玩，大四去考研，毕业了去工作。工作可能会延续上学的枯燥，但他可以在下班后做喜欢的事，把生活过得有声有色。放假时他会和唐恣嘉去旅游，拍许多照片，就像自己父母过去的二十来年一样。唐恣嘉想买房，每个月的结余攒一点首付，加上公积金，可能五年或者要到三十岁后，他们迟早会有一个自己的房子。或者不买房子也可以，许应随遇而安，对此没有执念。

小丁跑过来，用眼神拼命暗示。许应“啊？”了声。

“你们好歹去互动一下！都出来玩了！”

许应瞥一眼看电视的女生：“她们也没找我们啊。”

算了算了，小丁想，让他们自生自灭吧。

活动前就报了菜名，每个人都必须做至少一道。唐恣嘉炒了鱼香鸡蛋，许应做了凉拌莴笋。他从QQ空间看来的菜谱，声称已掌握了两个菜：凉拌莴笋和糖拌西红柿。

把莴笋去皮，许应第一刀就令唐恣嘉胆战心惊。他不由分说，从他手里把菜刀拿过去，“我帮你切。”大学生做饭自己吃，主打一个糊弄。但切的也得是莴笋，不是许应的手。

唐恣嘉的蛋块已经煎好盛出来了。许应看他去莴笋皮，一边站在旁边理直气壮地偷吃。

“你在吃什么？”

许应在拿煎蛋蘸着他调好的碗芡吃。“一会不就是这两个回锅里混合一下。”

唐恣嘉无奈，“调料里头有生粉，现在还是生的，不能吃。”

许应疑惑：“啊？生粉是什么，煮了会变成熟粉？”

“傻子。”唐恣嘉亲溺地叹气，“你出去跟他们看电视吧。”

“我不傻。”许应自己想通了，“就名字叫生粉的粉是吧。生菜煮熟了也叫生菜，我知道。”

“好吃。”许应就着那碗鱼香鸡蛋夸夸扒饭。突然吃到一大根姜丝，或者算得上姜条了。但唐恣嘉看着他，他不好意思吐出来，只得咽下去了。蒜碎没有断生，香归香，辣得也是受不了。许应只好吃旁边的蚝油生菜清口。

做蚝油生菜的女生于是冲他一笑。唐恣嘉不无醋意，夹了一筷子：“生菜好吃吗，我尝尝。”

“好吃的，特别脆。”许应热情夸赞。

联谊结束回来，小丁转达了有人想要唐恣嘉的手机号。大黄“喔喔”起哄，“是哪个？长头发那个？”

小丁夸张地比划，“胸很大的那个。王雪丞。”做蚝油生菜的。

“我就知道！”大黄更为激动，“恣嘉快去约啊！我知道娇娇大一的时候追过她，没追到。”

女生的胸对唐恣嘉没有吸引力，再长的腿也没有许应的长。许应还会叫他起床，他去做兼职的时候送他到公交站，网吧包夜给他买热乎乎的玉米，甚至帮他洗床单（一起塞进洗衣机）。“不用了吧，我喜欢的不是她那一型的。丁哥看看怎么委婉点……算了，你把我号码给她，我自己说，比较有诚意。”

小丁笑得嘴歪，号码都要了，还装什么装。

唐恣嘉看了许应一眼。“老公，有人要我号码，你不说句话？”

许应在看电影，他把一边耳机扯下来：“哈？”

大黄喷笑：“恣嘉哥哥，人许应说过喜欢你吗，一个劲倒贴。”

唐恣嘉去捏许应的脸。“快跟他们说你喜欢我。”

“神经病。”许应不悦地把耳机塞回去，扭头继续看片。

这下唐恣嘉面子挂不住了，甚至有强迫许应出柜的冲动。许应真的没说过喜欢他。难道都是他一厢情愿？

许应又把耳机摘下来。“王雪丞是吧？以前在团委认识过，我有她QQ。你要吗？”

小丁和大黄的起哄风向又转了：“深藏不露啊许应！你都会要女生QQ啦！”

许应奇怪道：“这有什么奇怪的，我QQ上好几百人呢。”不过人太多了，他确实分不清谁是谁。如果唐恣嘉真要加王雪丞的QQ，他是找不出来的。

还好唐恣嘉最后也没问他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