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.10 温州馄饨

过完五一这个营业额高峰期，许应不用唐恣嘉接，自己就收拾行李准备回苏州了。他们难得地又恢复到了热恋的态势，天天晚上唐恣嘉下班回去都要跟他打一两个小时的电话。从来没经历过异地恋的许应又新奇又寂寞。

“我后天过去。”

“不用接……”许应本来想给他惊喜的，“明天我自己就回去了。”他当初开雨燕回来的，唐恣嘉要接他、还得乘车来再跟他一起开回去。

“上次不是量了尺寸要给你家做新橱柜吗，”后来还让设计师给许应发了效果图。“都做好了，我带人过去安装。放心，拆旧橱柜补瓷砖的师傅我也会带，麻烦你和爸妈明天腾空东西就行。”

这效率也太高了，尤其还是在五一这段时间。唐恣嘉本来也接周边城镇的业务，但跑这么远还是第一次。物料成本人工开支都不提了，讨一个许家人的欢心而已，毕竟许家给过他的要多得多；当初给了他创业的资金，也从来没要过回头钱。既然如此，许应就不客气了，想要压住嘴角却不太成功，把自己抿成了猫嘴。“你跟他们说了是我家吗？挺不好意思的。”现在店里的人都认得他，连厂里的多少也打过照面。

“放心。”许应面皮多薄，唐恣嘉最知道。“我跟他们说了是我家的长辈，没有提你。你尴尬的话，师傅上门的时候你就出去茶楼坐坐。”

“你明知道我不爱去那种地方。”那种中老年男性密集的场合总有不绝的烟味，他嫌不舒服。要不是奶茶店没有包间，许应自己是不会去茶楼的。

过了两天，涂装着“嘉许高端橱柜定制”字样和logo的卡车停在许家外头，训练有素的力工滚着一卷红毯从车后厢一路铺进许家大门，许应全家人在旁目瞪口呆地看着。许林渊问：“谁要结婚吗？是不是小舅？”许愿和爸妈都大笑起来。

许应一阵尴尬，给孩子解释那是保护地板的。虽然许家是“农村自建房”，进门甚至不用脱鞋（上楼进卧室才脱），但唐恣嘉的客户家里都是木地板，垫子是保护，红色是排场和姿态。

今天厨房做不了饭了，许家在外面招待唐恣嘉。唐恣嘉说不用客气，大家在外头吃完，给他和现场的师傅带盒饭就行。许应扯他：“别拿乔！”唐恣嘉才跟他们出去。没有走太远，就在家附近的餐馆老店吃的，连值班的姐夫都从厂里赶回来了。落了座，许爸拿起菜单往唐恣嘉面前递：“小唐吃什么，你先点。”

唐恣嘉在生意场再游刃有余，到了“岳家”也不敢托大。“我都吃，都爱吃。”许应马上把菜单拿过去，给他解围：“我来点吧。先说好啊爸爸，今天不要喝酒，好不好？”

许愿在旁啧声，“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。人家小唐像不会喝的吗？”姐夫也好笑地看许应。

“会不会喝都不要喝啦，以茶代酒不好吗。爸爸还要回厂里，唐恣嘉下午也要开车。”许应护人护得周实，装模作样道：“大家，各位，今天给我一个面子。”

许应在家从来是个长不大的幺儿模样，这下全家都笑出声。唐恣嘉赶紧表衷心：“我能喝一点，一点没关系，不影响晚上开车。”

“不用了，就喝茶吧。一样是心意。”妈妈一锤定音，唐恣嘉赶紧站起来给每个人斟茶。斟完也没坐下，举杯躬身：“爸，妈……我敬你们。”

他敬完茶，许妈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红包：“来，小唐拿着。上次没准备，这是给你的改口费。”

连许应都没料到，家人为了他能接纳唐恣嘉到如此地步，一时鼻酸，泪水盈眶。

出发回苏州，唐恣嘉开许应的雨燕，许应坐在副驾，后备箱塞满了爸妈给的各种吃用，连高档白酒礼盒都有好几提。唐恣嘉说平时不怎么喝，许爸说：“你拿去送人，总用得上。”唐恣嘉不免想到，过去去看自己妈是大包小包往回送，来许应父母家是大包小包往回拿。

“我妈给你的红包多少钱？”

“在我钱夹里，你看看。”对唐恣嘉来说，名义上是给他，但钱还不都是俩人一起用。

许应摸出唐恣嘉的长皮夹，“这么厚！”他拿出来点。“三千块！我的天。唐恣嘉你面子好大。”这算是许家长辈第一次正式“接见”作为许应男朋友的唐恣嘉，但就算是初见的红包，许应上次买给晓倩的项链也能说明他眼中的“行情价”了。

“你们那里通常给多少？改口费。”

“五百吧。我姐结婚的时候他们给姐夫包的八百八十八。”许应脑子转过来了，“是不是你去盐城的时候包了很多？”他记得妈妈跟他说了句。当时大姨负责收奠仪，把“许应的朋友”给的单拿出来给妈妈了，没有计入总数。但那段时间许应浑浑噩噩，妈妈来问他，他也左耳进右耳出，只答说“给多少你们就拿着”。他那时候觉得唐恣嘉欠自己的，多少钱也还不清。

“我应该包多少？”

“外人通常包两百，很熟的包四百。”

但唐恣嘉当时根本没去想该包多少。他出发前一天去银行柜台取钱，柜员说取现没预约有限额，于是他包了两万。“财大气粗啊唐总！”许应震惊后又感慨，“难怪我爸妈喜欢你……还是钱会做人。”

会“做人”当然有钱的缘故，但唐恣嘉尚有自知之明，明白许家家长对他的认可根本在于对许应的爱屋及乌。“等下次你给他们打电话，我再道个谢。”

许应摸出自己的手机，一条来自银行的未读短信，余额变动通知。爸妈把唐恣嘉包的两万块还给他们了。

反省过一大遭的唐总，不能再如从前日理万机了。以往他还自己兼任店员，现在也不兼了，不值得省这一份员工开支。毕竟许应恐吓他说：“诸葛亮就是无法放权、操劳过度，过劳死的。有证据表明，他死前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。”

唐恣嘉好奇：“什么证据？”

“我小时候看的报纸。”

别的不说，唐总的生意目前供给他们的收入还房贷是够的，二人也不是没有积蓄，只要唐恣嘉狠得下心，小放一段时间的假也没问题。他陪许应出门旅游，第一站去了上海，一方面探看亲人，一方面也是巡店看账。

唐恣嘉和唐惟嘉陪他们妈出去逛公园，许应坐在瓷砖店里陪晓倩看店聊天。

晓倩还是第一次见他。“二哥，谢谢你挑的项链，很好看。”

许应有点意外，“你怎么知道是我挑的？”

“惟嘉说只有你会买‘这种东西’。”是女孩子喜欢，又舍不得自己买的。

许应哈哈一笑。“这段时间麻烦你们，照顾阿姨辛苦了。”

“别这么说。”晓倩摆摆手，“阿姨不怎么需要人照顾。”她过去在自己家里，已经习惯了承担家务、弟弟优先，现在唐家给她的待遇算不得不好。尤其因为她怀着孩子，唐妈对她也是小心客气。

晚上回了酒店，许应同唐恣嘉说：“晓倩这姑娘脑子挺清楚的。”

“嗯。”之前唐恣嘉想暂停营业，晓倩主动表现，已经证明了她能胜任自己揽的活。

“比你弟弟聪明。”许应点他。

唐恣嘉没上心，“那挺好，孩子随妈。”晓倩皮肤黑，但眼睛很大，希望侄子挑着遗传。

“我是说，公司的事虽然惟嘉支棱不起来，晓倩未必不可以。”

“啊？”唐恣嘉不理解，“她将来要带孩子。”

许应直视他：“你弟不能带吗？”

“……也行。”唐恣嘉不认为自己这是看不起晓倩，只是直觉上弟弟不如弟妹能带好孩子。工作的事，惟嘉干不好也能雇人，孩子当然是亲妈来带最合适。

但许应郑重给他建议：“我之前跟你说，生了孩子给晓倩发个红包。现在我觉得等宝宝出生，可以不用给现金，你给她一点股份吧。”钱只是钱，会被晓倩的家庭吸走；但股份意味着分红和激励，是晓倩自己的事业。

唐恣嘉迅速理解并认可了许应的看法。“行。”对他来说，如果弟弟不堪大用，将来至少可以吃分红；这个股份给弟妹也是一样的。瓷砖店的总投资本来就不多，生一个孩子给5%，如果全年业绩增长超过25%也给5%，今后可以都如此执行。

唐恣嘉陪许应去温州，莫佳怡最近在那边小住，她男朋友是温州人。平时一个住在上海的工作室打理网店、一个在横店或者全国各地工作，最近正好两个活儿间隙的休假，佳怡就陪他回温州探亲。

抵达时候不是饭点，许应的酒店订在鹿城区，入住了就问佳怡有什么好吃的推荐，让他出去垫垫。鹿城区很小，去哪里都不远。佳怡推荐他们去吃米面，盛情安利说猪肝米面最好吃。许应不吃肝和肺，是粉丝汤里鸭下水都要挑掉一半的人，直接被佳怡吓走：“我们去吃馄饨吧。”

“行。”

温州的馄饨也很好吃，不比盐城的差。

晚上，佳怡和叶导招待他们吃海鲜。彼此都知道很久了，但两位男朋友还是第一次见到对象的“前任”。许应问主人家：“你们怎么认识的啊。”

“就王雪丞啊。”佳怡嗑着葵花籽。听到这个名字，唐恣嘉心头一跳：对，王雪丞还是跟许应同院的，照理他们还是会认识。许应知道王雪丞是他的前任吗？

许应“哦”了一声，“她上次演的那个是叶哥导的是吗，懂了。”他扭头问唐恣嘉：“我同学王雪丞，你认识吗？”

唐恣嘉明知道他问的是自己在学校、甚至震荡前认不认识王雪丞，还是下意识心虚。“认识。她去演戏了？”

前几年王雪丞因为漂亮会打扮，分享穿搭在微博和小红书有了些粉丝，大小算个网红。许应当初找佳怡退股，厚着脸皮问王雪丞愿不愿意做网店的模特，介绍了两个女孩认识。佳怡资源广了之后心思也活络，给网红美女单开了一条产品线，专门一比一寨那些王雪丞穿了好看、但一般消费者买不起的款式。后来随着平台的发展越来越好，网红越来越红，要顾念口碑，这钱不好再赚了，但俩人的情谊被金钱牢牢夯实。王雪丞后来转行去做了演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