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辑佚》

作者后记

——以虚构记录真实

《辑佚》是在废文闭站前完结的,难免越写越仓促。但这次校对没有做什么修改,两天就把它过完了,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印象里那么糟XD。它不爽也不甜,算不上科幻也很难说现实向,感恩简中互联网(曾)有废文这样的平台还有读者愿意看下去。昨晚在本站上线后,我自己翻阅了废文的评论区存档,一直看到后半夜。最后觉得,彼时的后记还是值得放出来,作为故事的一部分:它对我有意义。

以下是完结时在废文评论区发布的作者后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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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应是个INFP,每次写小蝴蝶都会被蝴蝶读者认出来。这不是什么设定,我想是因为小蝴蝶就是每个普通人。谁的心里没有一只敏感脆弱、善良又美丽的小蝴蝶,一片自己的《瓦尔登湖》呢。

虽然我写的东西一贯私货很多(也一直在正文里吐槽这件事),但《辑佚》应该是私货巅峰了(*ノωノ),从开始写之前就想好了它真正的主题:一个普通人是怎么从少年走来,又如何面向中年。当然还有反婚反育XD,本来没想搞这种沉重趴,但写到三十岁、进入家庭,这一趴它自己就来了。

起初刚开连载不久,我私信向偶像丽莎面老师倾诉迷茫:网文这样追求平易的形式,故事的信息要“给”读者多少才合适?给得直白了显得幼稚,给少了又怕不被理解。老师回复我说,只要信息到位逻辑通顺,读者能看到多少是读者的事,在屏幕这头的我永远无法强求。非常谢谢老师的鼓励和耐心,现在想起来都有点泪目。就是这样;虽然文可能没有越写越好,但开始在fw写文以后,在大家的帮助下我的心态和认识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成长。不再数据焦虑,接受当下的自己,甚至被夸得有时又能自恋起来XD

我喜欢看口述史,喜欢窥探普通人的人生故事,因为一直都好奇,每个人究竟如何成为细节中千差万别的样子?举个例子,很长时间里我讨厌粉红色,也知道自己的反感是怎么来的:

小学三年级时候,学校举办合唱大赛,还记得我们班唱的两首歌之一是《北京的金山上》。县城里都穷,过去不会为这种活动去购置一次性的服装,老师就让女生穿自己最漂亮的连衣裙。

我当时有一条裙子,是爸爸去大城市刚给我买的。纯棉,带绿叶的蓝色小碎花,下摆和肩部有白色花边。很素,但是雅致,我很喜欢。早晨我穿了那条裙子,但临出门前我妈不顾我拒绝、硬是抓了另一条去年已经小了的裙子塞进书包备用。

到了学校,我们班已经在候场了,老师一看到我就问:你怎么穿成这样?你没有好看的裙子了?

我拉开书包给她看。老师的脸色马上转好,有这么漂亮的裙子你不穿!快去换。

于是我和另一个女生抱着裙子跑去学校的公厕。我们学校的厕所很臭,我没有水杯、平时上学不喝水,能不去就不去。在那个阴冷恶臭的环境里,我努力把自己塞进已经小得紧绷的粉色化纤纱公主裙,大人觉得“漂亮”的、刻板印象里女孩该穿的服装。它勒得我难以呼吸。但回去到集体里,还被夸了句好看。

七岁时那几分钟的窘迫和屈辱感足够影响我后来的生命,尽管当时的我无法具体表述出那种感觉。粉红色对我而言不再是许多颜色之一,它代表了庸俗化、泯灭个性,是对女孩的规训和桎梏,和对我个人深刻的羞辱。后来我穿了很久男装,理过很短的头发,“矫情”地对文胸感到羞耻;直到大学毕业才终于同裙子、同自己的女性身体和解。与憎恶多年的粉色和解就是更久之后的事了——这种往事,如今我们称之为童年阴影。

每个人如何长成如今的样子,都可以在成长的历程中追溯到原因。这是我写许应的童年、周星原的童年、方荼的童年里那些窘迫、失望、恐慌的动机,往事决定了未来的方向。如果你心里也有一只善感的小蝴蝶,你会知道自己的记忆是伤痛文学的宝库XD,比如在《辑佚》里我写下了与粉红色的旧仇(-᷅_-᷄)

小说当然是虚构的,但当我从过往翻阅拼贴,我开始想,或许虚构的意义之一在于它脱胎于真实。许应决定弥补和重新养育自己,我也在。把一些东西翻出来编织成文,像可回收垃圾的再利用。用虚构记录一种真实,是我藏起密码本的口述史。

我把纸老虎拆开,展平,摊在地上观察:不过是这些东西罢了。我不再害怕它了。

这是我写文之于自己的意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