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无本万利》

202506番外(下)

——我早就知道,当富二代没好事。

【您好,戴律师七月中旬休假,下周还有可用的时间段,如需预约请早。】律所助理群发来提醒。

休假就休假吧,习惯了,七月八月也是常常约不到何医生的时间。方荼最近没什么事找戴律。受地缘政治影响,宁古塔逐年下行的经济这半年来愈发萎靡。因为失业率、治安、政策等连环影响,加拿大国际形象受损,移民增幅放缓,房价于是又一次探底。这也是一部分投机客入市之际,律师忙是应该的。

【不急,这次的过户文件不是都提前做完了。】

小助理人工回复道:【方先生,今年更新附录吗?我帮您看了下,已经快三年没更新了。】

附录……方先生歪头盯着屏幕,下意识去腰间摸,意识到自己想吸烟比手边没烟的感觉更糟糕。

前年他们在J-town的日本超市“平成”偶然买过一次浓缩葡萄汁,只要一杯底就能兑出一大杯果汁,且香味和甜味都非常天然。那一瓶喝完之后,难得到今年方荼才又看见卖的,兴冲冲拿回家:“好好!我买到了那个葡萄汁。”

秦方好跑下来,猛喝了一大口,再去冰箱里拿瓶子看:“哥,你买的是西梅汁。”

“啊?”都是方形瓶子印着紫色果子,方荼没留心,看错了。“那也能喝吧。”

但之后他们没见过妹妹拿西梅汁喝。方荼问她:“你以前不是也喝西梅汁吗?”

“我原本以为有葡萄汁。”好好委屈起来,愈发难过,“现在我看到那个,就会想到自己的surprise没有了,就很伤心。”

好心办了坏事。方荼试图弥补:“那我做什么能让你感觉好一点?”

“Nothing.”女孩嘴角下挂。

情理之中,大人于此毫无办法。周星原安慰不了妹妹,只能尽量安慰哥哥:“没关系,我喝吧。”

人与人的相处本就充满摩擦。即便是好好这样生活自理、能语言沟通的年纪,也让大人尤其关心她更多的方荼烦恼不断。前段时间,方荼在朋友圈看到有人分享一个游乐场的限时促销。【年票30%OFF,超值!这个优惠活动一年只有三天,强烈推荐!我女儿每个月都要去,三次就回本了。】

他拿着图片去问秦方好:“这个你愿意去玩吗?”

女孩看了看,期待道:“我们可以去吗?我同学都非常喜欢,她们经常说。”

这室内游乐场是近年的网红,票价相当不便宜,成年人也要买票,一大一小去一趟就是普通家庭一周的菜钱。而且只要有过两次取消预约就会进黑名单、就算年票会员也会作废,堪称高贵。

方荼花几百刀买了会员,好好的兴奋好奇却从进门后就消失了。她只试探着在入口附近转了转就缩回去方荼身边。回头看到哥哥抱着臂,女孩觑他:“你希望我试试?”

方荼抬抬下巴。“你想试吗?”

“Do I have to?”

非要我去吗?如果多问一句她会说,我改主意了。方荼听得多了,脾气再好也不免会想:如果不喜欢,为什么早不说?但理性上他明白这不是任何人的错,好好来之前也不知道自己会不喜欢。这没办法。秦方好是个活人,不是玩偶娃娃,她会有自己的喜好和感受。

像少年周星原那样对他全盘接受的孩子是极稀少的。

对于妹妹的抵触,方荼只能说:“没关系,你不想玩我们就出去。没问题。”还要哄着,免得孩子心里有负担,“这样也好,我们今天多了好几个钟头自由时间。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?我们去。”

如果是过去的周星原,会说哥哥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。但女孩的手抄在浅蓝色阔腿裤的口袋里,鞋尖小范围地在地上一下一下蹭:“我就想回家。我们什么时候回家?”

秦方好只想在自己的房间里、躺在沙发上玩电脑,只想吃方荼过去最看不上的速冻微波意面。她关上门,把哥哥对她运动量缺乏和用眼过度的担忧关在外面;除了小感冒她没生过病,不近视,生长发育正常。短视频平台上博主玩梗吐槽,对亚裔父母来说成绩单上的C与F无异;在日渐长大的少女眼中,她哥作为亚裔家长的一员,常常关注的也是没事找事而已。

两个男人带一个女孩生活,其实多有不便。不仅有些需要同性长辈来引导的事他们全无意识,出行住宿也是问题:他们必须、只能住两卧室套间,这样的选择就少许多。类似的麻烦方荼过去听客户张太太抱怨过;她家三个孩子,但酒店房间的上限容量通常是四个人,多生一个孩子、住宿费用就翻倍。一旦出门旅游,张先生独享一间房,张太太则需一人带着三个儿女、个个都张嘴喊妈;“出去玩”她比在家待着还累。

周末和假日在大人身上永远嫌少,但在孩子身上却那么多;他们不可能总是把妹妹塞给别人,那就失去了让她在亲人身边长大的意义,他们又不是寄养家庭。哪怕众口难调,到了暑假,多少都要带着小孩出一趟门去旅行。

沿安大略湖湖岸往东约两小时车程的爱德华王子郡,秦方好的毕业旅行,全家协商后选在那里。周星原给她讲过,自己和方荼去过那里度假:有安省最好的沙滩公园,和在地图上拿到4.9分评价的德州烤肉。旁边的Trenton有空军的训练基地和博物馆,可以看各式各样的小飞机。

“我小时候在少年宫学毛笔字,门口的街心公园有一架米格-15。到了加拿大,这里装饰的全都是米格-15的老对手。”周星原和方荼相视一笑。秦方好在后排半懂不懂。

那年周星原跟方荼两个人来是在八月,算是农场活动旺季中的淡季。今年这趟正赶上六月末薰衣草开花,那一带又有最知名的薰衣草农场之一,在方荼的收藏列表里躺了很久。这回三人到得很早,进去时花田里还没有别的游客,只有一垄一垄随风送来香气的紫色和白色小花。花田边树荫下摆着休闲的Muskoka椅,椅子还是薰衣草的紫色。这一派堪称岁月静好。

“哇。”方荼马上拍照发给Aiko,“比Aiko上次去瀑布那边拍照的那个农场好太多了。”

秦方好闻了闻,就坐在树下掏出手机,继续跟同学聊天。听见方荼招呼她去照相,女孩抬起头,消极情绪明显:“Do I have to?”

怕方荼炸毛,周星原赶紧拉他走开,“哥,我们去那边看看。你想拍照吗?”

“不想。”方荼有点烦,随口抬杠:“干嘛,己所不欲勿施于人?”
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周星原话音未落,方荼也已经开口:“抱歉。”

刺目日光下,他背过去。

“没事,习惯了。”是他想给的太多,被拒绝就多。因为在意、于是失落得也更多。孩子的眼界有限,决定了他们尚且无法安排自己,而大人为他们的规划和建议是反复无尽的试错。他方荼的妹妹,往水里扔钱、扔他的时间都扔得起。只是他又一次感到挫败而已。

方荼自我安慰道:至少好好敢于表达负面情绪。方荼会把这些摩擦都在己方消耗,保护他的孩子可以一直不那么“懂事”。

大人们走进随地势起伏,连绵的紫色花团中。进来之前闻着芬芳,身在其间反而不再嗅到什么。周星原想起二十年前,周行想让他去玩充气城堡的那次难堪,还有其他一些早已模糊的往事。童年时当他用缄默拒绝那些“为你好”,年轻的周行有过怒火中烧,如今再想过去,似乎也有相仿的疲惫与失落。他握一握恋人的手。

方荼回过头,刚张口想跟他说什么,就听见好好在树下喊:“哥!帮我点一下同意。”她举着手机示意他。

“来了!”方荼马上转过去,一边往回走一边掏出手机来看。因为年龄关系,好好的苹果账号从属于方荼的家庭账户,从App Store安装任何软件、延长使用时间都需要家长确认。各种社交软件更受限不得安装。这件事她抱怨过好几次,认为这套愚蠢的系统对儿童保护得太过,徒增不便。

方荼的注意力已经被拉走。周星原没有说什么,只是跟着他回去。游客陆续多了起来,华人阿姨呼朋引伴进花田里摆起造型,宽檐的化纤草帽上,雪纺纱巾的毛边被熏风浮起。

Sandbanks的沙滩上烈日暴晒,但湖水清澈、沙质极细腻。预约制度限制了进场车辆,水边不至于人挤人,每一伙游客都能有足够空间。穿泳衣的好好坐在浅滩里刨沙子玩水,这是她难得符合方荼心目中小女孩样子的时刻。她对学游泳没兴趣,迄今都还不会,方荼也就坐在旁边陪。再往湖里去,一条浅与深蓝绿色的分界线在水中清晰可见,湖面上漂着醒目的警示浮标:湖水在那里陡然加深。

周星原拿着冰凉的瓶装水过来,把一条浴巾披在他肩上。方荼抬头:“没有咖啡了?”

“没有你要的咖啡。”方荼这人嘴太挑,香精代糖一入口就能吐出来。“多喝水吧,这么晒。”

沙子是相机镜头的大敌,他留在车里没带下来。但周星原也不下水,坐在水边他们支的遮阳伞底下掏出书来看。没看两行,方荼就找他说话:“看那边。”

有人撑着一条Kayak滑入深水。那船是折叠的,能收成一片带走,他们在网上看过广告。第一次见实物,方荼点评道:“好像纸摺的船。看起来不错。”

湖上还有更多浆板,休闲充气船。今天没看见玩风筝冲浪的。刚结婚的头两年,他们还玩过好几次浆板,把离宁古塔市区最近的几个能租船的公园都玩遍了。那时候俩人都晒得很黑;现在方荼又白回来了。平时上学上班社交应酬,因为没那么多时间玩,他们一直没买自己的浆板或其他的。小罗负责的那条游船,方荼一度想开去湖区钓鱼,但不便之处太多,始终也没有成行过。

他问他:“你想划吗?”

“一般吧。”

“无聊吗?”

“还好。”

话是这样说。

再浅的水都可能淹死人,只要来了水边就得有一个陪着好好。另一个人独自去游泳或划,也没意思。曾经俩人一起大叫着从沙丘上滑下来的傻日子一去不返。

周星原盯着方荼后脑的短发正想说点什么,旁边有个戴圆眼镜的女孩过来同他搭话:“嗨!你看的是什么书?”

方荼一定听见了,但连头都没回,仿佛很专注地在湖水冲刷的沙地上踩只能停留一息的小坑。

露天烤肉餐厅Big Mike’s BBQ,当年坐过的小房子造型的雅座,木头的颜色已经旧得明显灰暗。他们吃的套餐从过去的七十涨到了九十刀:猪肋排、牛肉、熏肠、带骨鸡排还有黄油烤土豆,过去男人和少年可以把一盘肉扫光,现在再加一口人反而吃不完了。

方荼放下纸巾,“我饱了。我去洗个手。”

他走开,旁边农舍的公鸡就踱过来,堂而皇之地占据了方荼的位置。旁边的秦方好紧张起来,“它离我好近!”平时她是不怕什么动物的,路遇海鸥或大鹅这些匪名在外的都无所谓。但这只鸡离得太近了,尖尖的喙随着头部一啄一啄的。

恰好这会儿客人不多,穿着蓝色围裙的光头老板兼大厨Mike来用餐区挨桌问候。周星原请他把鸡带走。Mike道着歉把鸡赶出去。但Mike一走,他们随后听见鸡去了隔壁的小房子,把那桌又吓了两个人出来。秦方好探头观察:“小周哥哥!鸡好像又要过来了。”周星原好笑地站起来,“我送它回家。”他放下手机,上面搜到的抓鸡教程刚拉到最末。周星原绕过来走到鸡的身后,骤然伸手往下一抱,公鸡翅膀贴卧着就被捧了起来。

鸡舍在蓝色餐车和烤肉炉后方,听里边此起彼伏的鸣叫声就知道。走近了,看见木墙外钉着蓝色的牌子,是玫红色线勾出一只鸡的轮廓,白字写着:Funky Chickens。老板看见周星原举着鸡过去,赶紧从收银台后边出来把这只名副其实的走地鸡接走,连声抱歉。

周星原空了手,没有马上回去餐桌,他继续往前面去洗手。方荼洗手怎么还没回来?

BBQ旁边的另一半是啤酒花园,中间隔着一丛丛高大的灌木,白花的香味跟家里前院的很像,大概也是某种山梅花。活动卫生间和洗手台设置在那一边。周星原边洗手,边四下扫望:鸡舍后方的草地上竟然摆着两列六条白色长凳,对着大片收割过的田野,像婚礼的场景一般,有种意外的肃穆感。不意外地,方荼就坐在那里,半侧背对着他,看不清面上神情。

不及等他过去,方荼已经起身,从农舍的另一端走开了。只留下白色的长凳在摇曳深草中。

周星原内心的异样,无法再忽略或掩饰了。

回到酒店,他带上相机要去湖边看夕阳。问方荼去不去,方荼只想躺着吹空调。周星原于是自己出去了。

方荼扭头往卧室里喊:“好好,你先去洗澡吧。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。”

秦方好确实玩累了,这次没拖延没抬杠,乖乖进了浴室。

周星原本想找合适的时机和氛围同方荼聊一聊,但方荼没有跟他出来。等光线下去了、他收起相机回房间,只看见秦方好戴着耳机在看电脑。“哥哥去哪了?”

秦方好摘下耳机,他又问了一遍。

“他说他去买咖啡。”

方荼开车去兜风了。周星原很明白,他从过去就是这样。他这段时间在想什么?周星原把各种可能性在脑子里梳理了一遍,从家里到公司,方荼最近并没有遇到什么问题突然出现。他能感到方荼这两天和好好之间的一点点不愉快,但这件事他们早就聊过。

恋人是自己选的、尚且可以只换不修,但孩子的个性是盲盒、也没法退换——至少在方荼这里,既然他拿到秦方好的监护权、带她“回家”,就不可能将她再转手出去。又能给谁呢,方润鸿和颜晶吗?据说他们领回去的那个小弟算好带的,但颜晶身体不好,小弟和他们自己的女儿都是她父母和保姆主要照管。颜晶真正带过的孩子、方荼真正有过的家长也只有彼此而已;正是方荼体会过在不同家庭间被动辗转,所以不论如何,决定了,就会承担。方荼说:“孩子没有白养的。不用自己生就有这么大的女儿,还是我们赚了。”除了不爽的部分,毕竟快乐更多。他们甚至聊过,如果没有妹妹的意外出现,或许有天他们过腻了两个人的日子,也可能会去领养一个小孩——甚至一些福利机构里更难养育的谱系小孩。

周星原快速冲了澡出来,还没看见人。撩开窗帘往外一看:他们家车在停车场里,离房间最远的树荫的角落。

方荼回了酒店,但没有进房间。

周星原跑上石堤,终于放缓了脚步。太阳已经下落,只有余晖挂在树梢,湖面是巨大的阴影。简陋的石堤探入水间,湖水一浪一浪,从石块的缝隙拍打上来。方荼坐在一把晒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椅子上,手边并没有咖啡。

“哥?”周星原走过去,从后边搂一下他。“怎么了?”

“很久没住用窗机的房间了。”方荼说。

“嗯。挺新鲜的。”周星原在美国住过不少次这样旧的酒店。

其实一个多月前方荼订房的时候,前几年住过的那个度假村还有空房间,住宿条件是很好的。但他觉得那无论如何都是属于两个人的回忆……再去也该是弥补周星原,不是为了好好规划的旅行。

“这几天怎么了?”周星原直接地问,“看你不太高兴。”

方荼有过很多做得不好,过后一再因为对不起周星原而气闷的事,但这件可能是最严重。他想,算了,说出来算了。

“戴律那边催我更新遗嘱。”

方荼的遗嘱,是摊开给周星原看过的。那时候他们还只是住在一起的两个人,也没法预见未来某天会组成法律意义上的家庭。除了颜晶和徐安之,当时方荼把自己挣来的几乎一切都留给周星原。他转过去看他——四目相接,周星原瞬间就懂了:方荼要在他和好好之间重新分配。

“没问题啊。”吃软饭的年轻人笑起来,全不担心自己可能的损失。“律师怎么建议的?让她们拟,你签字就是了。哥哥,你才三十几岁,遗嘱用不用得上都未可知,有什么好多心的。”

方荼却没好气:“你明不明白这是多少钱?如果我死了,法律上你没有义务抚养好好你知道吗?”周星原完全可以把方荼的妹妹送回国给方家,自己独得一切。

“我知道。”周星原搂着他,掌心捂着他的肩头安抚地摩挲。“但是如果她自己没意见,我会养她的。就像如果我死了,你肯定也会给我妈养老送终,是不是?”

从根上来说,好好和周星原没有血缘关系。如果方荼真有点什么意外,周星原作为他的配偶,在加拿大的法律下没有继续抚养好好的义务;如果方家有人想要,甚至还能来抢一抢监护权。

方荼遗嘱分配的复杂在于,他现在持有的资产已经远不是当初设立时的那些了。

方国幸过世前后,在场子女只有已成年的正房姐弟与方荼三人。私生子有同等继承权。但等年幼的其他弟妹长大成人,他们是很难要求把兄姐已继承的财产重新划分的。方家人对这些孩子的主动安置也是为了避免后续争端。换言之,被流放的秦方好没有直接从生父那里继承到什么;而方荼抢到的资产即便都在自己一人名下、也该与妹妹分。都拿走又能留给谁?

……周星原。

对方荼来说,给秦方好的,给多少都是“给”;但给周星原的,给多少都是“还”。他给他的始终不够,他亏欠他的永远,永远还不完。

剖白到这里,方荼才算释去重负。因为有颜晶这一道关系、加上对吴斌的恨意,当初他主动去给方润鸿站台,在同样支持方润鸿的那些人眼里也算一份“从龙”之功。方荼最终到手的自然不能和兄姐二人继承公司的价值相比,但即便如此,对许多普通人来说终究相当可观。他们原本就不缺钱所以没有把遗产变过现,不动产就让它们不动,回报率尚佳的投资就继续运转。这些有生之年未必会花用的资产在遗嘱一事上成了麻烦,方荼半真半假地抱怨:“我早就知道,当富二代没好事。”

周星原给他逗得笑出来。

方荼恢复了平日的没脸没皮,捏对方的下巴:“给我乖乖的,知道吗?我看心情多给你留点钱。”

婚前明明说好同生共死,周星原看他这会儿是全忘了。但他还是把方荼的手拿下来,配合地表演委屈:“我还不够乖?”

像周星原曾经给他的,方荼吻一下恋人的眉心,叹息像晚风:“你最乖。”

周星原趁胜追击,“今天别人找我说话你都无所谓了。”

方荼阴阳怪气,“我什么时候限制你社交了?”

周星原这才得意道:“哥哥还是爱我的。”

回到房间,秦方好难得没有在房间里玩电脑,耳机也挂在脖子上,他们一开门就看见她站在套间的厨房里。“好好?”

看见哥哥们回来,秦方好流露出一丝无措。她指指头顶上打开的橱柜,“我在上面找到咖啡机了,但是这个我不会用……”老式的咖啡机,她见都没见过。想试试给哥哥打咖啡,结果水加得不对、漏得从台面到地上都是;她扯了好多卷纸但杯水车薪,场面反而更加狼藉。

两个大人马上大步进门默契分工,周星原去浴室拿毛巾来擦,方荼去安抚孩子。

暑假伊始,秦方好曾经和周星原聊到说怕假期漫长、天天玩电脑也会腻。周星原建议她写日记,定一些小目标,俩人一同拟定的清单里就有每周学一道烹饪,至少学会做她自己愿意吃的午餐便当。这周出门来了,秦方好也不知道还能学什么,在厨房里自己找,结果打个咖啡还翻了车。

但方荼感动得很,“不要紧,你有心就行了,乖。”

自觉才干了坏事的好好心虚:“我乖吗?”

“乖,你最乖。”方荼刚随口敷衍完,周星原谴责的目光就从旁边射来。

方荼深吸一口气:还指望这俩人能比着捧自己吗?才好没几分钟又来,这一儿一女不赶紧把他气死分家产就不错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