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-15 艺多不压身
——草率地被安排
第二天俩人醒得都晚,周星原洗漱完才看见方荼一脸倦怠地从卧室爬出来,到餐桌边一坐下就把脑门磕在桌面上。本来他就起床困难,还连续两天睡眠不足。
“哥?你还好吧?”
方荼有气无力地往咖啡机方向一抬手,周星原马上心领神会去给他打咖啡:双倍浓缩,大马克杯热奶加满。方荼还要无乳糖牛奶——他也并非乳糖不耐,但就是在这种琐碎细节穷讲究。
方荼接过温度正好的热咖啡灌了一大口,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三成。这还是幸好昨天周星原在这儿把Nathan送走省了他的事,想到这里,内心默默感恩。
“今天不做早饭了,我们出去吃。”
“好啊,吃什么?”
“广式早茶。”方荼看了眼时间,“十一点前入单现金半价,还要等位,我们最好十点前出门。”
“我好了!”周星原不假思索、期待地响应。
而方荼喝了口咖啡,气若游丝:“我没好,等着。”
餐厅里多是三代同堂一大家子,方荼领着周星原,两个人坐了最小的桌子也是个六人位圆桌。
方荼左手支着头犯困,右手在餐单上勾。周星原说自己不会点菜,但方荼也给他一张纸,说至少看一看,不会点才要学。
“黑椒牛仔骨、姜葱牛百叶、翡翠虾饺、豉汁凤爪、猪脚姜、榴莲酥、叉烧包、流沙包、黄金糕。没有不吃的吧。”
“没有。”其实是没吃过,不知道是什么。
周星原作为饭搭子也实在好说话,方荼以为到了南方餐桌的奇形怪状会有他不吃的东西,但他还真是什么都吃,什么都愿意尝试,适应能力好得出奇。
“两位喝什么?”服务员把餐单收起。
“普洱。”
茶几乎是几秒钟内就上来了,在家喝了咖啡的方荼又开始喝普洱。
未成年人被迫喝温水。周星原问:“哥,你不是说不吃包子?”
方荼反应了一下,说的是自己点的叉烧包和流沙奶黄包。“这怎么一样?我不吃北方包子。甜包子不算包子。”
“北方包子有什么不好,有菜有肉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方荼打断他,“再提包子就从我家滚出去。”
周星原噤声。
周星原又学到了无用知识:“走葱”是不要葱,“走辣”是不要辣,还有“走青”是不要蔬菜。以及他没喝茶,也要结两人份茶位费。吃完早茶,已经十二点多了。要是夏天周末,方荼绝不会这么悠闲。有个人一起打发时间,他觉得闲下来的秋冬季节也不错。
野马开进一个小区,门口保安要登记来访信息,方荼报了门牌号和住户名字,周星原才意识到今天的活动不是看房。
“哥,我们来干嘛?”
“给你找点事干。免得天天无聊,我看你都快自学给地板打蜡了。”
周星原茫然。
停好了下车,方荼搭着肩把他勾过来,往电梯带:“给你找个老师,学一门手艺。将来没事就去地铁站卖艺。”
Nina和Alex一起来给他们开门。
“Hey Lucas,两个月没见了。”Alex友善地来拥抱方荼,方荼不动声色地一抱即分。
他穿鞋才过一米八五,这是基因决定的没办法。在国内方荼可以穿XXL号,但在西方只是M或L。过于高壮的人会给他压迫感,对方性格再和善他都会本能地在身体上保持距离。
“嗨Alex,嗨Nina。这是我的小朋友周,邮件里跟你们说过的。”
Nina满面笑容,手掌贴在周星原背心:“孩子,过来吧。”
周星原被他们带进起居室里。满地东西,简直无从下脚。Nina拉过一个带轮的圆凳子让他在钢琴旁边坐下,“我弹,你跟着唱,像这样。”Nina弹了一个清脆的C,然后唱出同一个音高。
周星原跟她唱了几个音。
Nina点头,“可以,这个音准足够了。你想学什么乐器?”
周星原求助地看方荼。
Nina也转过身看他。
方荼抄着手站在一边:“你们不是没花钱收了一把二手大提琴?就学这个,说好的嘛。”
Nina重复邮件里已经跟方荼说过一遍的话:“通常我们建议从钢琴入门,小提琴也可以。二手钢琴最便宜的只要五百块,虽然音色普通,但初学练手足够了。”
“搬钢琴上楼还按台阶收费呢,将来卖还不好卖。”方荼不为所动,“就大提琴。”
周星原人生第一件乐器就这么草率地被安排了。
周星原在室内跟着老师上课,今天Nina给他讲十五分钟乐理,Alex再带他练十五分钟琴,下周开始每周末来,追上其他同学进度的话将来可以上1v2,学费更低。
方荼走到楼下抽烟。
停车场角落有一个水泥垃圾桶,顶上的盘子里一层烟灰,几个烟头。方荼在绿化带高高的灌木围出的角落来回踱步。终于还是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徐安之。
“老方?咋了。”
方荼把烟按熄,“跟你说个事。”
“哈?”
“昨天冯叔给我打电话,说Daniel要结婚,这活给我做。”
“啊?”徐安之愣了一下,“Daniel?他出柜了?”
“没有。问题就在这里,他找了个印度女孩,对方大概不知道。”
老好人徐安之都要骂脏话。
“那你接了?”
“接啊,有钱不赚。”方荼烦躁地在绿化带边缘重重刮了两下鞋底不存在的污渍,“我不赚也有别人赚,我不做他就不结了?我搅黄了他也能接着找别人骗婚,gay又不写在脸上。”
徐安之也说不出话来。电话两端一起沉默了好几秒,徐安之才问:“那你见过新娘了吗?”
“还没有,我怕见了控制不住自己叫她快跑。”方荼说着,自嘲地哼笑一声。“说不定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,我多事还要当坏人。”
“理是这个理,可,唉,想起来就不爽。”
“那我不是找你说说嘛。”方荼分享完破事,把气传递给徐安之,自己就不那么憋了。“暂定明年五月,我下周开始带他们看场地。”
“我真不想看到人渣那张脸。”
“你以为我想啊,要不是为了钱……算了。我今天带孩子过来Nina这里学琴,Nina他们有个学生不学了,搞来一把二手琴没花钱。”昨天世界上少了一个学大提琴的人,今天立马递补上了另一个。
“啊?你说那个周星原吗?”徐安之意外,“人都租地下室了哪还有钱学这个啊,你给Nina拉生意也不能紧着一只羊薅吧!”
方荼笑了,“我给他出学费的好吧,你不知道昨晚……哈。”
徐安之昨晚也是重要知情者,想起这事来了:“对啊!昨晚Nathan上你家去了,快给我讲讲。”
方荼就给徐安之讲,昨晚高中生请Nathan蹭了饭,然后薅着人家做了一整晚的高中数学竞赛题,最后还装傻充愣把人挤走了。今天Nathan再打电话找他,他搪塞有工作,门一锁带着周星原跑了。
俩人乐了一通。徐安之说:“这小朋友不错啊,挺机灵的。”
“是啊,养他不亏,也养得起。”等他能上1v2了,一节课50分钟才30块,每月120对方荼来说算什么钱啊。方荼看了眼时间,“不说了,我去接他下课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