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-32 森林人
——跟我没关系
一行人挤上方荼的野马。周星原和徐安之都想坐副驾,最后还是周星原妥协去后面。这车只有两个门,后排深度算是半排,还要爬进去。徐安之以自己肢体不协调为由耍赖,再次获得副驾的乘坐权。
方荼热着车,百无聊赖地敲着方向盘等他们。
斜对面的森林人打着灯尾出,一寸寸逼近过来,居然抵到了野马前边。方荼猛地一拍喇叭,把森林人吓停了,自己车上两个乘客也吓一跳。
双方司机都下来看剐蹭情况。方荼一照面,居然是认识的人。
“Lucas?是你的车吗?抱歉抱歉。”
还好碰得很轻,油皮都没破。方荼问他:“没有倒车影像吗?”
对方歉然,“有的啊,怪我自己侥幸了,以为不会碰到。”
“还好没事。下次还是尾进头出吧,安全一点。”
“嗯嗯。好久不见,你今天……”人家扫了一眼野马里的徐安之。
“带同学跟我弟弟出来吃饭。”
“哦这样……”
车里头,徐安之和周星原也在八卦。周星原问:“那是谁?”
徐安之在前排看得比较清楚,“我也不认识,客户或者炮友吧……应该是炮友。”
周星原好奇,“这你怎么看出来的。”
徐安之不愧方荼多年老友,信口胡吹:“怎么看不出来,gay看你哥的眼神和肢体语言都跟一般人不一样。”说到这个,徐安之可精神了,他单调沉重的监狱学习生活里唯一精彩的八卦对象就是方荼。“你不知道,只有我们直男能跟方荼做朋友,gay在他身边根本把持不住。”
这么夸张吗,周星原听得发笑。
“你别不信啊,当初Nathan怎么来的知道不?口口相传,慕名找上门的……”
驾驶座车门拉开,方荼上来了。“车没事,走吧。”见俩人怪异地噤口不言,“你们怎么了?”
“没事没事,车没事就好。”徐安之讪笑,“快回去吧,我饿了。”
后排周星原突然自爆:“我们在猜那个车主跟你的关系。”
徐安之又要冒冷汗了。
方荼神色坦然。他左右探看,把车开出来。“早前约过,不太合适。老徐你不记得他?”
徐安之惊讶:“我认识吗?”
“见过啊。你表哥婚礼上,你表嫂的同学。还是接捧花的那个伴娘的男朋友,当时被拱上台过。这你都没印象?那次婚礼过后就分手了。”方荼在停车场出口的停牌顿了一下。“跟我没关系啊,他分了才来约我的。”
另两个人都沉默了。内心分别有两百字和一个字的槽不敢乱吐。
打开随机获得的外卖,虽然放了一个多小时,尚有余温。米饭也是店里带回来的,长粒干松的香米饭,和方荼家里平时吃的东北圆米口感很不同。
下午没干上活的徐安之自觉摆桌子。
“偶尔吃吃自己不会点的菜也不错。”方荼洗手更衣回来,“喔,这个是……嗯,辣椒炒肉!好久没吃了。外卖盒饭点餐率最高的菜。”可能是因为太下饭,能付小费来堂食的客人点得不多。
周星原下午就悄悄好奇了,“哥,你在店里做得很熟啊。”
“是啊,心姐来之前,我干过几个月。”当时他还不到年龄考经纪执照,边备考边四处打零工。
难怪方荼和珍姐之间那么熟。“珍姐店里时薪多少?”应该比韩餐排档好吧。
“心姐现在应该是七块五一个小时吧。前堂只有她一个人,小费不用跟后厨分,一天能有一百块。她十一点上班,早晨还有一份工在面包店。”方荼在辣椒炒肉里吃到一团没挖干净的辣椒籽,“嘶”地闭嘴,去冰箱拿饮料。
周星原算了算,心姐在餐馆的工作只能说比那个排档好一点点,还得是堂食的人多、有小费的时候才行。不是老板们抠门,中餐本来定价就不高,利润有限。面包店估计也差不多。
方荼拿着Cider回来,“你们学生就好好上学,别惦记着打工。”
徐安之端着酸菜排骨锅子去微波炉,那是他唯一会用的厨房电器,“这个凉了不行,我热一下。你们家有没有大点的碗。”
方荼给他拿吃面的大碗。
周星原还在琢磨:“有没有能赚钱的打工呢?”底层人民怎么才能活得好一点?
“有啊,”徐安之接茬,“赌场侍应生,老方以前暑假干过,包吃住小费还挺多,可惜他就干了一个多月。”
“徐安之!别带坏我儿子。”
周星原回过味来了,赌场能给高额小费的场所可能有点擦边的意思。方荼的自尊心和金钱欲大概是搏斗过一番。
劳动了半下午的三个人猛吃一通。
徐安之想喝啤酒,还帮周星原申请。方荼问未成年:“你想喝吗?”
本省允许的饮酒年龄是十九岁。明明学车、性同意、独立生活的年龄线是十六岁,酒却要十九岁才能喝。像方荼这样面嫩的东亚人,去买酒有时还要出示驾照证明年龄。对从小筷子尖蘸白酒给孩子尝的华人家庭来说,严格得没必要。
周星原别的不好奇,周行单位吃饭的时候那些叔伯也会给他倒半杯。他就是想试试方荼喜欢的梨子Cider。
方荼给他拿了一听。“Cider不算酒。这点酒精度算什么酒,气泡饮料嘛。”
Somersby Pear Cider,除咖啡之外方荼喝得最多的饮料。易拉罐是清新的浅黄嫩绿色调,中间一棵笔触卷曲、如同梵高《星夜》的梨树。入口有梨汁的甜香,比生啤都要淡。
方荼自己那听已经喝完,又从冰箱里拿出另一支细长的日本酒,瓶身是淡粉色,酒标上画着桃子。
“这个有后劲,你闻闻就行了。”
周星原在他的杯口闻了一下。桃子味香得惊人。明明方荼的外型和作风完全不女性化,却总喜欢香和甜的东西——周星原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刻板印象的错误。
宁古塔的公校教很多关于平权和政治正确的东西。比如任何颜色、职业、爱好都不该有性别标签。不论社会实际上是什么样,学校里是必须这么教的,为了把“正确”传给下一代人。
方荼摆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,他看了眼来电显示,走到家庭房去接,还带上门。
餐桌边两个人都下意识转过去看他玻璃门后的背影。
徐安之打了个酒嗝:“还是可乐好喝。你们家为什么没可乐。”
周星原问他:“Lorenzo Loo是谁?”
“啊?”徐安之定神一想,“哦,好像是今天在停车场那个人。”
森林人的车主,曾经是直男,疑似被方荼掰弯的前炮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