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-47 五一

方荼今天下午收工早，到图书馆接周星原。看着清爽英俊的男孩子从台阶上三级并一步跃下，让人的心情都瞬间涤净。世界上可不只有渣男，这么好的儿子将来也不知道会嫁给……呃，娶谁。

“作业都做完了？”

“早就做完了。”宁古塔公校的作业，对从国内来的学生算不上什么。“你今天检查怎么样？”

“一切正常！”方荼得意洋洋。“我今天要吃真的水煮牛肉！”

周星原放心了，把那句“还是要控制饮食”吞回去，暂且不扫兴。

“Ms.Gao今天联系我了，她说你下一年的选课最好提前规划一下，不要浪费才能。”

十年级开始的选课，相当于国内高中的文理分科。如果学生有心仪的大学和院系，可以从学校的招生要求反推需要修的高中课程。但事实上，多数公校学生在九年级结束时还在随波逐流，对于“专业”和“工作”只有单薄概念，甚至依旧浑浑噩噩不曾“开窍”。选课只能选自己相对擅长的，到申请大学时再看凭这些成绩有什么可申请的。

九年级，身高已经是大人模样，内里却依然是无所事事的孩子。下午三四点，青春期的公校学生下了课骑着自行车在街头游荡，成群结队东游西晃地寻找释放精力的去处；或是回到家锁上房门上网打游戏。只有不多的人，在这个年纪已经有了长远的想法，在现实中有规划地安排自己。

周星原选课的问题在于，他在学科上没有明显的长短板，所以老师希望他尽快找一找自己兴趣的方向。方荼也在琢磨，儿子学什么都上手，将来大学少不得修个跨越方向的双学位。“还要学AP，课尽量精选不要太累了。你朋友Alena也是要去美国？”

周星原提过一次，Alena想去纽约、又要上音乐学院，所以既定目标是茱莉亚。“她们私校有升学规划老师。”

“嗯，你没有，但你现在连大方向都没定，说升学规划有点早。”方荼虽然没上过大学，好歹看过猪跑。他天天在家长群窥屏，最近还通过当街区的客户提前加上了U高的家长群。“先看看别人怎么计划的。等你找到兴趣方向了，再花钱找咨询。”

周星原有点意外：“你不是说很贵？”他们在Costco停车场看到过美本申请的申学咨询班广告。

方荼今天在超声检查床上把遗产都安排好了。他又没亲生子女，财物除了这一小圈朋友还能留给谁？与其等周星原七老八十了再给他，钱不如花在刀刃上。

“不就一年八千一万嘛，再贵卖个房也有了。”

居然听见这种发言，周星原顿时紧张起来：“哥！你今天的检查真的没事？”

方荼哈哈大笑。“有事，所以我现在要去吃顿好的。”

第二天中午，周星原去叶老师那里除草蹭饭，遇到他哥也在。这就罢了，方荼早晨说过自己会去；但居然连叶师母也没去上班，看样子是请假在家。三个大人围着电脑，周星原一进门，方荼就支使他：“你去陪会儿聪聪。晚点吃饭。”

聪聪不怎么用陪，他不会主动跟人互动，说陪就是看着孩子的安全，周星原有经验了。他一边看着聪聪搭磁性积木，一边留着耳朵听方荼他们在干嘛。

方荼在电脑上帮叶老师两口子填表。

“这个日期一定要确定了。”

“太久了，根本想不起来啊。”叶师母表情凝重。

“问问家里人，如果找不到相关记录就编一个，但是编的以后得记住了，将来再填任何表都不能有出入。”

叶师母犹豫着点头：“……行。”

“这个能有吗？”方荼指着另一条。

“这是什么？”师母凑近去辨认。

“PCC，无刑事犯罪记录证明，五年的。”

两口子对视了一眼，“之前办签证的时候好像打过。”

“好。再去本地警局打一个这两年的，好像是二十刀，立等可取，周星原去做义工之前我带他打过。对了。中间还有出国前的时间空档，让国内家里人去问一下怎么补。学历认证你们也做过了，那就差一个两年内的雅思，现在马上报，赶紧的，”方荼现场点开网站报名，“估计最近几个批次报名都会爆满。”

师母担心起来，“那还来得及吗？”

“放心吧，我们没准备，别人也差不多。我看看最早能报上哪天，远的话我开车送你去。没事的啊，姐你还考过的，裸考就行了。一出分咱把材料一寄就搞定了。”

周星原在旁一心二用，偷听得一头雾水。“你们在干嘛？”

大人们笑了。“搞身份啊，给师母全家搞个枫叶卡。”方荼说。

枫叶卡，周星原知道，和美国绿卡一样，是加拿大的永居卡。“枫叶卡这么简单吗？”说得好像去新开业的超市消费满赠购物袋似的。

“现在有新政策了。小孩子不用管，你要去美国的又用不上。”方荼打发他，“中国护照蛮好，加拿大身份可能影响美国学校发奖学金的知道吗。”

周星原一贯相信任何知识都值得学，何况移民局的动向代表了加拿大社会的发展需求，他们的社科课程是这么教的。“我也需要了解这些啊。你给我链接我自己看。”

“你啊？”方荼戏谑地，“你想移民跟我结婚就行了。”

叶老师夫妇都大笑起来。周星原面红耳赤，方荼还要落井下石：“给你开个亲情价，包吃住五万块。名额有限，你考虑考虑喽。”

2013年5月1日，加拿大移民局公布了近年来最宽松的移民政策：只要职业在移民局的需求列表上，有五年工作经验，综合分数过线即可直接申请永居身份。名额有限，先到先得。

一块烧红的石头抛进水里，激起沸腾热议：会计、护士、程序员等行业的申请者甚至不需要在专业领域有任何成就，填一份简历就可以移民！

这项政策在华人中迅速定下史称“五一新政”，在各大移民群和论坛激起千层浪。比如在30岁以下、有本科学历、雅思6分就能达标，不要求本地学习工作经验：这条件史无前例地宽松。想拿永居吗？只看申请寄得够不够快了。

大批新移民等待登陆，地产经纪们的好日子要来了。

马拉松这天清早，方荼开车把周星原放在封路的警戒线外围：“量力而行啊儿子。跑不动了就退赛，找工作人员打我电话。”

“嗯嗯，哥你去挣钱吧。不用担心我。”周星原跟他摆摆手。

方荼一乐，“Good pooch.” 怎么这么乖。

他这两天群发短信、到处打电话关心问候：需不需要咨询、代填表、办翻译和公证？两百刀一位，还真让他接到几个活。反正填表很轻松，就是身份信息、过往履历而已。华人往往卡在对英文水平不自信、总觉得这种事儿得“找人”的传统思想上，那方荼就顺手来做一把这个“人”。他自觉要价比移民中介便宜多了，上门服务还提供各种答疑，相当地有良心。

连带看房的空隙时间都排满了，只好委屈儿子下午再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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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：当初还说五万块，后来怎么变成七万六的。

方：通胀啊，通胀知道吗。谁叫你2013年不跟我结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