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-5 大钻石和止咬器
——给你一万个亲亲
方荼能嘚瑟就表示他的状态好了,周星原自我安慰着。俩人一起调黑椒酱汁煎牛仔骨,拌了一个蒜蓉蚝油生菜,煮了汤圆,简单吃上晚饭。
久违地又一起坐在这张旧餐桌。周星原想,这才是我的位置。
方荼吃了多半碗饭、两条牛肉就说他饱了。周星原疑问:“不好吃吗,是我太久没做饭手艺退步了?”还是方荼这段时间在外吃得太好,口味变挑剔了?
“不是你的问题,我最近胃口小。”
不仅如此,周星原发现了,洗碗机里居然没有半层待洗的咖啡杯,这很反常。他问起来,方荼轻描淡写:“医生让我少喝。我烟都戒了,现在健康得很。你吃吧——我陪你。”他起身去冰箱前倒了半杯牛奶,送进微波炉转三十秒。吃完蒜要喝牛奶清口。
不对劲,很不对劲。周星原盯着方荼。他最能耍无赖了,哪里是遵医嘱的人?
等周星原吃完饭,方荼把桌上的空碗盘一摞,端去厨房水槽。周星原端起杯子一口喝完方荼剩的牛奶,拿着空杯也跟过来。
吃完东西喝水漱口,牙医的交代方荼独处时不在意,有周星原在就被坚持执行。你一口我一口分喝了水,方荼拉开洗碗机把玻璃杯放进去。周星原在背后搂过来,俩人双双压上了洗碗机的门。
“哥哥。”周星原缠着吻他。总算各种事务都告一段落,睡饱吃好身心放松,他可以偷一点空闲来黏方荼了。方荼的气味对他始终是莫大的吸引,上午在床上搂着爱人的时候还要惦记对方需要休息;此时分离在即,他讨一个吻总可以吧。
方荼被他委屈的哼哼唧唧和迫切的搂抱舔吻缠得身心皆软。不免想起为什么Jeffy和Adam分手几年始终藕断丝连,一见面就像磁石又贴到一起;这份身不由己他也算是体会到了。要不是方荼此时性致不高,色令智昏再纵容这黏人精留两天都可能。
“好了。”方荼捏着他的下巴挪开。“去收拾东西,早点送你去机场。”
“再抱五分钟好不好?”周星原哀求。
方荼无法,就由他去了。别说五分钟,十分钟他也可以在途中飙车抢出来。
“方荼,你给机构捐了五百块钱。”周星原埋在他颈间说悄悄话。
“嗯。叶老师他们告诉你的?”
“为什么啊。”
“哪有什么为什么。”如果非要问为什么,在漫长的彼此影响中,周星原感染了些许方荼的率性,方荼也沾了一缕周星原的慈悲。分离之后,他还能再为他做点什么?做周星原会想做的事情罢了。
不论为什么,周星原知道一定多少与自己有关。他感动地轻轻吻他,逮到哪儿亲哪儿。方荼痒得嫌弃地推他。
趁气氛还好,周星原现在又有婚约在手,底气壮了。他想更多探究方荼的心思终于可以名正言顺摆上台面:“哥哥,我今天早上回来之前,你在家里做什么?为什么天没亮不在睡觉?”
啊……方荼面露迷茫。
“方荼?哥哥?”周星原观察他的表情,“你不想说就不说。”
“不是。”方荼自己也不解。“我好像,不记得了。”
他的神色不似作假,也没必要欺骗自己。周星原跟他一样疑惑:“你说什么?你失忆了?”
方荼对过去几天的记忆不算全然空白,他记得自己曾经在家里焦躁地来回转圈,躺在冷硬的地板上精神崩溃。但至于一切是为什么、如何发生演进,他不记得了。往回推,前天和大前天的事还有印象:“我姐姐吃安眠药自杀,已经救回来了。”应该是这件事吧。他拿出手机给周星原看,颜晶两天前发来报平安的消息。
颜晶既然脱险,方荼应该闻讯放松才对。为什么还在家失神,又为什么失忆?周星原直觉此事并不简单,但他今天也没有更多时间去探究了。
“好了宝宝,别撒娇了,快进去。”方荼把比自己都高的大型犬从身上撕下来。
前面守着保安的就是海关的门——美国海关设在加拿大的机场内,目的地机场落地直接入境。周星原顺势握住他想推开自己的手,揪着最后一刻亲昵。“哥哥,我不在的时候你不会出轨吧?啊?”
这傻子天天都在想什么,方荼破功:“我想睡谁你还管得着?结了婚我也一样出去玩。”
“那我只能退学回来跟着你了,你去哪我去哪。”
看他故作委屈的样子,方荼好笑地主动吻了他一下。“放心吧。乖。”他不可能出轨的,他平生最恨就是这个。何况周星原以为让他看上很容易吗?曾经沧海难为水,他既有如此样貌性格都天上有地下无的可爱对象,图什么再去跟凡人将就。
“一天三顿饭都要拍照给我看。”周星原已经把他的各种联系方式都加回来了。
“你路上都说好几遍了,好了进去吧。”方荼把他拖到门口。看他那股旁若无人不舍的黏糊劲,别人还以为是方荼要走呢。
“我爱你。”周星原贴他的面颊。
“哦。”
“我中意你。”
方荼笑容扩大:“我也中意你。”
周星原才满意撒手。“我走啦,等我回来哦。”他三步一回头地进去了。“你开车小心!”
方荼一脸烦不胜烦打发他快走快走。
走进隔墙背对方荼,周星原收起痴憨,几步间恢复了稳重挺拔、超越生理年龄的神情体态。他过了海关和安检,进了候机厅,在登机口外一坐下就拿出手机拨通电话。此时不是诊所的营业时间,答录机嘀一声进了语音留言。
“您好,我是方荼的家属周星原,我想跟何医生了解一下我哥的健康情况。”他顿了一下,补充道:“我现在在美国上学,春假会回来跟他注册结婚。如果何医生方便,麻烦在春假那周排一个时间给我,谢谢。”
方荼瘦了。这次回来的时间太短,周星原没有机会见到他的身体,但隔着衣服也能明显看到他比一年前消瘦了许多。周星原得要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病况,医生才给了他戒除咖啡和香烟的医嘱。方荼虽然咖啡喝得多这不太好,但过去周星原还在他身边时,从不知道咖啡曾导致过他什么病症。至于吸烟,以往方荼也不过是应酬或者心烦才抽一根,没有瘾,一包烟在手套箱里可以丢半年。至于此人两天吃了两公斤白砂糖才叫他心惊,这事他须要同何医生谈谈。
还有一件事,可能是他想多了;周星原希望是自己的错觉。这次见面,方荼的笑容变少了,并不如以往活络。
想了想,他又给关思墨发消息:【墨墨,你的咨询师可以介绍给我吗?有些心理方面的疑问想找人咨询。谢谢你。】
周星原读了那么多书,AP心理学第二次考试刷到了5分。在他现有的知识储备和对方荼的了解里,最接近方荼失忆的可能性原因除了抑郁,还有(可能伴随抑郁的)PTSD:创伤后应激障碍。
不论任何可能的原因,显而易见一定有什么问题存在。没有任何心理症结可以轻易治愈,但既然周星原拿到了牵住方荼的许诺和机会,他就要尽全力去为他隔绝更多伤害的可能。不能亲身在他身边陪伴,就要付出更多时间和心力去为他想。
方荼独自开车回家。起初他想着周星原,嘴角还含着笑意。当背对着离开机场愈远,飘忽的心渐渐落回地面。沿途入目是阴沉雨云和毫无生气的枯树,云层之后,那轮看不见的太阳正在沉落。他又回到真正开春之前的冰冷孤寂中了。二月是宁古塔最难熬的时候,因为冬天太长太久。
他破天荒把车倒进车库,因为不想再淋几步路的雨了。遥控器落下车库门,车库内的小灯延时熄灭,他还坐在车里发呆。黑暗中,手机亮了起来。
【哥哥,我已经开始想你了。】
【你想我吗?】
【我刚想起来我们都没有量过指围,你怎么给我订戒指啊?】
【你会不会给我买钻石,不要啊,那些都是营销陷阱!不要上当!要买就要买大的才保值知道吗?】
【为什么不理我,因为不想给我买钻石吗?七万六不够买三克拉吗?】
【哥哥?方荼?你还爱我吗?】
【再不回我,我就要偷偷跑回家找你了。你居然现在开车不看手机吗?我不信。】
【你是不是不理我了,后悔跟我在一起了,哥哥?我真的要出机场回家找你了,你会不会为了甩掉我卖房跑路?我春假回家的时候就人去房空了?】
【哥哥哥哥哥哥快理理我方荼你再不理我我要哭了】
方荼又好气又好笑。周星原在矫情什么啊?他正要回复,屏幕上又跳出一行:
【起飞了要关机了,爱你,关机的时候也爱你,每一秒都爱你,下次见面要给你一万个亲亲。】
方荼回了个【滚】,适才的忧郁已经烟消云散。他带着复又春风得意的笑开门下车进了家。大钻石?想得美!狗男人戴什么钻石,给他买个止咬器管住乱亲乱舔的嘴还差不多。
周星原带着笑意关了手机。可以,会怼人说明方荼目前状态OK。
飞平之后,机舱内叮地一响,安全带指示灯熄灭。机舱那头,空乘开始准备餐饮推车。周星原拿出电脑放下桌板,开始看课程需要读的书。
网上的藤校劝退帖最常提的一种现象,就是身在其中对人心态的摧残。哪怕你是百里挑一的天才,再具备百里挑一的勤奋,六十亿人之中还有六十万人在你前面。在高中谁都是鸡口,进了大学谁都是牛后。在全球掐尖的藤校里,你曾以为自信的一切都不值一提,周围任何人都可以碾压自己。
好在周星原自小被周行打击惯了,从来没有不切实际的自我认识。他最不放心的事如今也终于把主动权握到手里。要更加努力,才能腾出学习以外的一切时间去陪方荼。
飞机能买月票吗?他恨不得每周末都回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