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-10 捷径

雷霆在国内也有堂哥，有大他几岁的邻家哥哥，他会去父母的单位，父母的学生也会来家里走动。但他没接触过方荼这样……高中文化的社会人。

“地产经纪，你们国内叫房屋中介。”方荼发名片给他，“虽然你可能用不到。如果有在宁古塔的同学可以介绍给我。”

“有折扣吗？”

“没有，行情价。”方荼乐，“但是能保证他们不被坑。”

周星原在旁边帮腔，“我们哥哥很专业的。”

再专业……也就是带人看房子啊？雷霆的疑问放在心里，教养和礼貌让他不能表露出来。

“我们晚上吃什么？”

“烤肋排，昨天就腌上了。你带客人参观一下吧，我去厨房。待会儿你来炒菜。”

他们旁若无人地接了个吻，蜻蜓点水，对视的眼里都是柔情蜜意。客人没眼看，不好意思地喝水掩饰尴尬。

周星原带他去主卧：“你住这间。”刚才方荼和客人寒暄时，他已经把雷霆的行李提过来了。

厨房用餐区和家庭房起居室是相通的空间，整洁漂亮得不像两个男人的家。参观完主卧，周星原就带他去了楼下。他们的地下室是半地下室，主要空间做成了影音室，遮光帘一放就能投影。平时窗帘卷起，采光还不错：因为地处坡顶、后院俯瞰公园，小平房的地势是前高后低的，地下室的窗户很大、都在地面以上，也有一面通往户外的推拉门。

“跟你说住地下室，因为我们地下室这个沙发还挺舒服的。我们看电影的时候他经常睡着。”L型的大沙发一人一半，热闹的商业动作片还好，文艺片节奏慢，方荼总是播不到半小时就睡了。他们家每个沙发上都搭着毯子，以便方荼随地昏迷。

周星原拉开地下室通往后院的门。“有拖鞋，你穿这个就行，我带你去看看院子。”早春正是风信子的季节，一开门就花香扑面。

雷霆踩进他们的户外拖鞋，跟他到外面。这几天彻底升温，已经快二十度了，下午不穿外套都不感觉冷。“周星原，我以前就觉得你跟我们不太一样。”

“怎么说。”周星原带他绕上露台，那里有户外桌椅。

雷霆说不清那种感觉。他曾以为周星原是因为高中就出国留学，所以比国内同龄人更早熟而已。但今天周星原娴熟地开车，拐进遍地大别墅的街区，平静地介绍这里就是我们家，这辆车是我哥的、我平时开的车在车库里。房子？前几年我哥买的，嗯他还有一些别的，以前我也帮他打理。最近几年没参与过了，具体不清楚。Aiko跟我哥有个合伙的公司。我的开销包括去年去欧洲就是公司出钱。对啊，就只签了我们俩，那几年为了给我申学校做材料嘛。公司主业跟我没关系，他用其他赚钱的业务在养我。

比周星原是同性恋、不到二十岁就要结婚，并不大几岁的方荼开公司养他、周星原也如此习以为常更令雷霆震撼。“我们才刚上大学，我一直觉得买房结婚什么的离我还很遥远。你也没比我大多少，居然都这么……成熟了，我都不知道是你超前还是我落后。”

“我不超前，你也没落后。”周星原知道自己和同龄人的差异，但生活有差异，人生无标准。“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遇到真爱。有早有晚，也许有的人一直遇不到，也许遇到的时机不巧。我只是拿到这个机会比一般人早几年罢了。”他从家庭房的窗户看一眼厨房里背对他们的方荼，又在边切黄瓜边偷吃。周星原笑起来。“不瞒你说，跟你认识的时候我已经暗恋他一年多了。他对我很好，不然这么多年我未必能坚持下来。既然能有机会结婚，我是一定要把握住的，你不了解有多少人喜欢他——上门纠缠的也有，求婚的也有，不过最终是我赢了。”他炫耀地举起戴着婚戒的手。

雷霆挨到他身边，严肃地：“兄弟，我偷偷问你一个事，你别生气。”

“你问。”

雷霆有点不好意思，他当然知道这问题不礼貌。“你跟他结婚，是因为他的钱吗？”

周星原几乎是“噗”地笑出来，颇为愉悦：“为了结婚，我答应把我银行里所有的钱都给他了。”

雷霆几乎目瞪口呆。方荼究竟有什么魔力！

“你是不是不理解我为什么喜欢他。”

年轻人真诚又急促地点头。

周星原笑了：“很好，说明你是直男。”方荼的魅力不需要宣扬，毕竟他现在是他的了，有他自己欣赏就好。

饭桌上，简单的肋排是方荼烤的，皮蛋豆腐和拍黄瓜是方荼拌的，两个炒菜是周星原炒的。一个是小炒牛肉，“喏，你爱吃的南乳藕片。”是雷霆上次点了没吃着的菜，现在给他补上，算是还借车之情。

雷霆大口扒饭。“你们家吃得真好。”两荤三素听起来还算家常，但他们家两个年轻男性，肉量从来豪横，端上来就是惊人的一盆，只要愿意吃就管够。

方荼没有给自己盛饭，他拿勺挖着皮蛋豆腐。

“还是没胃口吗？明天我们吃辣的？”周星原关心他。

“没觉得没胃口，就是很容易饱了。也不是多想吃辣。你们吃你们的，不用管我。”

他不想聊，周星原就换话题。“雷霆喜欢Alena，哥哥你有什么意见吗？”

方荼没有波动：“我没意见啊。”

雷霆有点臊，“不是……就，我不知道怎么追她，能支个招吗？”

“你单独约过她吗？她知道你的意思？”

“她知道……她说只把我当朋友。”

方荼看了周星原一眼，眼神明晃晃地就是“你看我说过什么”。周星原无奈，替雷霆求他：“你帮帮忙吧。”

“我又不是月老。”方荼笑，“强扭的瓜不甜，她要是不喜欢你，我肯定尊重她的心意，对不对？你呢，你说喜欢她，那你尊重她的想法吗？”

两个小年轻都噎住了，他们没想到方荼会明确拒绝撮合。

“可能有的人喜欢做媒吧，我是没这个爱好。如果两个人确实合适，只要搭个线就能看对眼，那谁都乐见其成。但是人家女孩子都明确表示了不愿意，我帮你走捷径等于是设计她，是不是不太道德？冲Alena叫我一声哥，这事我帮不了你。我只能说，你看看自己有什么不足、她喜欢什么样的，等你发展发展自己、过几年有了新的面貌再去尝试。哪怕到时候她还是没感觉，你也不亏，是吧。这才是正途。”方荼把碗底的嫩豆腐刮进嘴里。

夜里躺在床上，周星原悄声问他：“哥哥，你说的捷径是什么？”

“什么？”方荼已经不记得了。

“你说如果帮雷霆的话是走捷径设计Alena。我不懂，捷径是什么？”周星原追求他的思路就是方荼所谓的“正途”，他实在想不到这事还有什么捷径。

方荼似笑非笑地看他：“想什么呢？你学来干嘛，想勾引谁？”

周星原纯然无辜，“我就是好奇。”

“好奇也不行。”方荼捏他的脸。

“好了我错了。”周星原用变形的脸挤过来吻他。“那你教教我怎么勾引你。”

要不是隔壁还有客人，方荼都要笑出声了。他只能压低声音，悄悄地说：“你想多了宝宝。”

第二天主人家带客人去吃了丰盛的早茶，雷霆一路被宁古塔遍地的中餐震惊。吃完饭，周星原把他往家门口一放，让他开已经修好的车自己看攻略玩去。“我陪方荼去工作。”

真是黏糊。但人家毕竟异地恋，雷霆也能理解，“行……我找不到地方就问Alena，也算是个话头。”

方荼不予置评。

他要今天带客人去看一个房，周星原在门口车里看书等他就行。

满打满算一千两百尺、四十万刀的半独立小房子，客人实打实把预约的三十分钟都看完了，毕竟这种房往往都是普通家庭拼尽全力的第一个上车房。

“Lucas，这种房子……你有经验吗？”

“这种是指哪种？”

客人透过车道边、后院的栅栏门，指向后院之外的公墓。“会不会有不干净的东西？”

“哈哈哈不会的，我干经纪七八年了，还没听说过哪个房子有那种问题。”方荼笑容满面，仿佛对方说了个什么笑话。“其实这种房子也就咱们华人可能介意，老外还是很喜欢的，他们觉得那些是生前的亲人，还蛮温馨的。你看那边鸟语花香的，打理得比高尔夫球场的环境都好，还不像公园和球场人来人往。后院如果是公园，价钱肯定高上去了，是不是？其实真住进来，公园都没公墓好。又安静、又有隐私，自住最舒服的就是这种环境了。买到就是赚到。”

客人看起来略放下了心。“谢谢你。那我们回去考虑一下。”

“没问题，有什么想法随时联系我。”方荼送客人上车，在路边挥手送别，才转回来上了自家车的副驾。

“墓地房这么好？”周星原也听了一耳朵。

“分情况。”方荼懒得解释，“未来不好出手，但是自住没问题。反正对他们来说算合适的选择，这个价钱过了村就没这店。”

“你不给人家讲清楚。”周星原发动了开出去。

“知道那么多干嘛，知道得越多想得越多，反而更难下决定。”方荼还是那么独断专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