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-15 补给你

相聚的日子每增加一天，离下次分别的日子也更近一天。方荼劝周星原陪陪他的客人，结果尴尬的雷霆自己抢先摇头摆手谢绝道不用不用，在你们新婚的时候来上门打扰还入住主卧已经很过意不去了。

因为他的车要开回去，Alena提议早些出发，顺路先去游玩大瀑布，过境后还想去S大见同学。加上她带的女同学、三人轮流开车，一天五六小时边走边玩，中途在S市过一夜。雷霆周四就能和他们说再见了。

方荼笑：“这几天确实不方便，周星原也好久没回家住了。这样吧，下次拣他不在的时候你过来，我带你玩。”

周星原扭头喝水掩饰表情。这明明是主人家合情合理的客套话，雷霆却察言观色退避三舍：“谢谢嫂子谢谢真不用了不麻烦你！”

方荼才哈哈大笑。周星原无奈地捏捏他的手：“别吓唬我弟弟。”

“嗯，你长大了，都有自己的弟弟了。”方荼的口吻意味深长。

周星原哄着他：“好了，我只有一个哥哥。”

雷霆失策误入情侣的空间，一天都多待不下去。

星期四一早，雷霆起床发现隔壁卧室门开着，小两口不在。主卧门上贴着一张纸条，周星原的笔迹写着：【我们出去一下，尽快回来，厨房有早饭自己吃。】

雷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，想着等主人回来道个别，也该出发去接Alena她们一块走了。他还没有开过这样的长途，心里有点惴惴，一方面也是对和单恋对象长时间相处的没信心。过去他没挑明那个意思时还能自然做朋友，自从Alena意识到他的想法，明显就保持了距离不希望他误会。这样他还能怎么表现呢。

雷霆吃着主人家留下的叉烧包和粉粿，尽量放慢动作等着。忽听见车声传来，窗外，方荼那辆红车回来了。周星原下车跑进门：“还好你还没走。”他拉开冰箱，拿出几个大饭盒和凉水壶，往保温箱里装。“待会儿一起走，我们送你们过境。”

“啊？”

周星原对他一笑。“我哥说你特地过来帮忙，我们都没招待过你。还要让你自己开车回去，有点过分了。所以我们准备了今天的野餐，跟你们一起去瀑布玩，人多的时候方便你跟她们俩好好融合一下。”显然来的路上两个女孩间就太紧密，Alena很可能是为了避嫌就冷落了雷霆，雷霆被打击得都不知道怎么跟新朋友交际了。方荼于是说他们俩也没好好玩过大瀑布，就去玩一趟吧，顺便找机会他和Alena谈一谈，了解排查一下他们关系的问题。周星原眼里，哥哥嘴硬心软、实在是好得没边了；一边不乐意干涉Alena的决定，一边又主动给雷霆解围。

果然开到酒店楼下，戴着墨镜的方荼把副驾车窗一降：“Alena！要不要坐我车！”两个女孩就开心地钻进去了。

周星原在后面把女孩们的行李码进雷霆的后备箱，上了副驾。雷霆跟着方荼开出去，忐忑道：“嫂子能帮我说好话吧。”

讲真在昨晚之前，连周星原都不知道方荼是怎么“收服”Alena的。毕竟这两个人除了自己之外并无交集，很少碰面、似乎没有独处过，生活中甚至也找不到什么话题的交集。但这次春假见面，显然Alena对方荼的亲近只增不减。

昨晚睡前他们趴在床上说小话，方荼提了今天一起出去玩、送客人到边境的建议。周星原借此问起，方荼说：“我给她Ins点赞啊。”

“就这样？”周星原眼里，点赞是最无效的社交了；尤其Alena的账号有那么多人点赞，方荼点没点她会看到吗？

但方荼说：“你看看你的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。你跟她刚认识的时候，除了去TSO那次是我催你联系她，之后有多少次是她先联系你？多少次是你主动？”

周星原反思自己，好像确实是对朋友关心得不够。

“周星原，你连点赞都没点。她会主动联系你，你就习以为常总是等她先开口。这样怎么跟人拉近关系？”俩人已经在一个被窝里了，方荼也无所谓细细拆开来教他：“你如何行为处事是你的性格，没有问题，任何两个人之间都有自己的相处模式。我只给你讲我是怎么做的。对你未必有用，不需要采纳，知道就行。”方荼打开自己手机上的ins给他看。

方荼只关注了几十个人，一小部分是他欣赏的家装博主、时尚设计师等等，但主要还是认识的人，像Sisi和Don的工作号和生活号、还有摄影师Leon他们。他点开Alena的页面。“我也没花很多时间在SNS。隔几天开一次，把所有看到的新内容都批量点赞。”Alena发的照片底下，他并不都留言；但只要留言了，夸的必然言之有物，不是什么随便的“awesome”或“amazing”、“loving you”之类套话。方荼会很具体地说新发型如何适合她，比之前的又如何各有千秋。Alena几乎两三天就发一条，方荼大约三四条才留言一次，一次前后不用几分钟；但看在对方眼里，又确实显得时时上心。

“她上次的学校演奏会，你去了吗？”方荼划到一张照片，举起来问他。

“她说只是很小的课程汇报演出，不用专门跑。连雷霆那天有课都没去。”

确实是很小的校内汇演，跟别人两个月交一次课程论文差不多。方荼人也没到，但是他订的花到了：他指着那张谢幕的照片，Alena笑意嫣然，满怀花里最大抢眼的那束就是他送的。乍看跟旁边的女生一比，还以为是她的独奏会。“我还写了卡片。你想知道内容吗？反正蛮肉麻的，你不想知道我就不说了。Aiko第一次给她拿到商务合作的时候我也发了奖励。”

周星原一点脾气没有了。方荼以前是怎么哄他的？他去上夏校的时候，电话里半真半假抱怨一句不开心，第二天礼物和卡片就送到了。虽然方荼自嘲都是小恩小惠小手段，Alena也从来不乏物质。但周星原非常理解，像他和Alena这样成长过程中男性长辈严重缺席的人，在情感上对方荼这种不取回报又绵绵不绝的“小恩小惠”多么受用。

他吻一下方荼的耳下，“你给她写了什么？我不会嫉妒的。”

“不太记得了。大概是——你是全世界最棒的小女孩，哥哥永远是你的后盾。祝演出成功，今夜好梦。会有一热气球的爱和祝愿从宁古塔飘去你梦里。”方荼还举起双手伸出被窝，在床的上空大大画了一个他张口就来的“热气球”。

周星原叹了口气，“好我懂了。雷霆算是没戏了。”不论Alena的理想型是哪一款，有过方荼这样温柔浪漫还给长面子的哥哥，她怎么也不会把雷霆那样的弟弟放进眼里。毕竟，周星原自己是怎么爱上方荼的？退一步说，父母双全又尚且年轻的雷霆，也不可能理解他们内心深处非比寻常的缺失和需要。他不适合她的。

周星原贴贴方荼，“哥哥，我收回刚才说的不嫉妒。”

方荼嘲笑地看他，等他表演。

周星原往他怀里埋，假模假式地委屈。“你看你多给了Alena一年的远程关心，我都没有。”

“哦，好。给你订花。”

“花就不用了。”周星原吻他，顺杆就爬：“我想在学校出柜，你同意吗？”

如果是过去，甚至只是一年前，方荼都未必会支持这种想法。但周星原已经一次次给他展示自己的成长，方荼想，该尊重放手了。“你自己决定吧。”

周星原对他的改变也有几分意外。“我记得你说过，不想在华人区里被人认出来。”昨天他们去Costco，方荼还在停车场主动牵了一下他的手。

“因为老子现在有钱了。”方荼的心态变化理所当然。以前他要在意衣食父母们的看法，现在他来钱的渠道不那么依赖某一个群体。他的合作方大都是他的乙方，他的态度自然就硬了。这世道笑贫不笑娼，他有钱还怕谁。

这句话也只有听在爱他爱得疯魔的周星原耳朵里，才会听出来无比的心疼。“哥哥。以后不要那么累了。我们够生活就行。你等等我，你想要多少钱以后我帮你一起赚。”

方荼就笑，“好。”

孩子有这份心就够了。就像周星原过去说的、徐安之学去打动姜柠的那句话：家里的事就这么多，一个人多做些，另一个人就能少做些。方荼能赚钱，也喜欢赚钱，他不介意为了周星原多多赚钱，让周星原未来能够“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，过不被金钱束缚的生活”。他的爱人是皎皎明月，应当在天上慢慢地走，以纯粹之心普照一方。

瀑布这个景点，在不同的角度有不同风景。他们在上面看了彩虹，又坐船去瀑布底下。人手发一件透明雨衣，甲板上全是水，游客们人人湿透，氛围仿佛泼水节。

上到路面上，几人彼此帮忙把套头的雨衣扯下来，脸和额发鬓发全湿了。Alena像去漂流那天一样，说了好几遍太开心了。他们去到马路对面的公园，在绿地上把方荼周星原带来的野餐垫露营椅一铺，果盘饮料和昨夜下订、早晨刚从家庭厨房取餐的凉皮摆开。连纸巾都不是盒装抽纸，方荼带的是印花的；女孩们找角度快乐自拍。

方荼满意地坐在旁边喝他的梨Cider，和周星原说悄悄话：“上次去buffalo没来得及好好看瀑布，今天补给你了。”

周星原旁若无人，含着笑吻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