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无本万利》
第三卷·归航

番外:Sit. Stay.

——废文500收加更

隔着玻璃传来像是管风琴的声音,是斜对面的邻居家前院正在清理落叶,电动手持吹风筒摆动着工作。

“你心眼也太小了吧。”方荼不以为然地,自己拿空杯子去打咖啡。

周星原这时还能跟他就事论事,“方荼,是我心眼小吗?你这种行为……你不该报备吗?”

方荼头也不回:“我一没出轨,二没和任何人肢体接触,连小罗都没挨一下。”

小罗敢挨你吗!人家小罗也是够倒霉的,被你忽悠去干这事。周星原说:“我不是阻挠你工作,我是说你做这种特殊的工作至少跟我说一声。还有为什么是小罗陪你去?我不行吗?”

牛奶倒多了,方荼先喝一口。他越过顶上的杯沿看周星原。“哦,原来是你想去啊。想去直说,下次带你去。”

他这种行为就是挑衅,挑衅——周星原还没消化好,方荼从咖啡机的杯座上端起自己的大马克杯,拉开房门穿着拖鞋就走了出去。周星原追了两步,“哥哥?你干嘛!”

方荼一身墨蓝色的丝绒家居服,一双羊皮底的室内拖鞋,踏过草地的露水径直走到院子前方的山梅花和绣线菊丛。他施施然回头给了周星原一个挑衅的眼神,倚着原木栅栏装模作样地喝咖啡。晨风吹在他身上,墨蓝色以光影勾勒出包覆的肌肉线条。对面的工人都看过来,停下手里的活大声问他早上好。

秦方好下楼来了。“我哥呢?”她顺着小周哥哥的视线往窗外一看,方荼正端着咖啡杯在路边和对面的工人隔着街道聊天。“哦。我哥人缘真好。”她早已习惯了任何人都能跟方荼聊得有来有回。

虽然在加拿大,大家就是这么友善,但周星原完全懂方荼是什么意思:我只有脱光了才有魅力吗?穿着完整他一样遍地招蜂引蝶。偏偏又没法真跟他吵架,如果有理有据地摊开了指责,方荼就会说:是哦,我浑身都是毛病。那你就没有责任吗?你怎么找了我这样的对象,是不是该好好反省?

“年驿!”关思墨探出头,“我今天的头发有点翘!”

“戴上帽子就好了,正好天也凉了。”

“我戴哪顶帽子呀。你帮我看看。”

年驿只好去衣帽间帮他看。关思墨是个典型的选择困难症,每次买衣服买鞋问他意见,他看来看去,这些在衣柜里不是已经有了吗?但关思墨连白衬衫都要买两件,振振有词:小码的贴身穿,中码的当外套穿。反正精致男孩总是要叠穿的。

于是主卧衣柜里全都是些乍看没有区别的东西,出门时关思墨自己也选不出来穿戴什么,结果穿得最多的还是社区中心的制服拉链卫衣,和他上工的旧围裙。

“你跟他们约的几点。是不是十点?”

“开门的时间啊。”关思墨用某一顶灰色的薄款针织帽子,试图压平头发。“几点开门来着?”

关思墨的快乐老家McMichael,他居然要问年驿几点开门。“十点。我们过去要四十分钟,你稍微快点吧。我不是催你。”

“可是学长没说他们出发了。”

“你让人家出发的时候喊你了吗?”

“哦……没有。”关思墨无辜地冲年驿吧嗒吧嗒地眨两下眼。

关思墨精打细算,之前去McMichael几乎都是用图书馆仨月能领一次的免费票,偶尔运气好领到的是借出一周的年卡,那就停车费也省了。七块钱停车费,不算便宜了,天气好的时候他就拉着年驿把车停在美术馆的车道外面;街边有不花钱的的小商铺停车场,再沿着林荫一路散步进去。

今天年驿说要给他办自己的年卡,以后不用这样计较。尤其天很快就要冷了,根本不适合再步行进去。

他们停好车,关思墨就拉着年驿往主馆门口走,那里聚集着等待开门的人,还不少。“我好像看见方荼哥哥了。方荼哥哥!”诶?这俩人为啥站在一块儿不说话,连眼神都不给彼此一个?“你们在吵架吗?”

方荼看见他就笑出来:“是啊。从早上吵到现在了。”这话说得稀松平常,好像吵架是早上吃了半个面包。

几人彼此点头打过招呼。玻璃门内,馆员卸了锁、用力打开门,关思墨转移注意力:“快进去,我要当第一个!”

“我要办会员,”关思墨现在有了金主,狐假虎威财大气粗地伸出五根手指:“五百块那种!”五百块是年驿决定的,因为这档在报税时可以算作慈善捐款。

前台的阿姨也没有因为他要办最贵的一档就格外客气,只是例行公事:“那您在网上注册好了吗?”

关思墨傻眼:“没有……那我今天还能办上吗?”

“来,到旁边填注册表。”前台阿姨指挥他们,“挪一挪,不要挡着后面的人。下一位!”

关思墨被挪到旁边,用前台提供的iPad填信息。他都不敢抬头看年驿,早知道官网上就可以注册付款,根本不用到这儿来现场填,照年驿的作风肯定会认为他功课没做好。

年驿正在旁边,同方荼低声说:“我想买个东西,回头我们聊一下。”

“没问题。”方荼冲关思墨的方向挑眉,“保密?”

“保密。”

关思墨无知无觉。填完了名字地址和信用卡号,前台就给了他两张红色的会员通行贴纸、两张彩色的普通贴纸给会员可以免费带进来的朋友。还有一张空白的纸质会员卡,让他可以自己回去把名字填上,在正式会员卡寄到家之前用。

四人从那里走开。关思墨不可思议地同大家说:“居然不是现场刷卡付会员费。我完全可以填假名字、假信用卡号,她怎么能给我真的票呢?”

年驿含着淡淡的笑,“这是信用社会。”

几人把贴纸往身上贴。方荼周星原这一对,虽然在冷战,还穿情侣风衣出门,贴纸也不假思索地往同一个位置贴。已经进展览区了,关思墨小声问他们:“你们到底在吵什么呀?”

周星原对方荼不爽的,是他今早听见方荼讲电话才知道,昨天大中午方荼领着小黎,陪客人去湖的南岸看了个房。这房的特殊之处在于,它在一个天体社区里。

顾名思义,天体社区是崇尚真实和本质、摘掉社交面具的天体主义者聚居之地。自从疫情的压抑之后,投入自我解放的人也越来越多。天体社区内有他们的一套公序良俗,买卖房屋不是平常的价高者得,而得要求新住户也可以融入社区、和既有的邻里彼此接纳。

因为流动率低,又有成交条件,低于周边市场的价格一挂出来,没接触过天体活动的购房者都蠢蠢欲动,想要为了便宜开发自己的底线。

方荼的客人就是其中之一。客人是小黎那边接触来的,但小黎压根不敢陪人家去看房。求到师父这里来,方荼说:“这有什么?我去。小罗,你去不去?”

小罗一向唯老板马首是瞻,“你去我就去。”

于是这俩人昨天中午趁着暖和的时候就沿着湖岸线开过去了,停好车在车里脱光。天气已经转凉,街区里的公共游泳池都在捞叶子准备清空保洁了。路上偶遇的大爷还热情地冲他们摆手,街上一派松弛的氛围。

“真不错。”方荼只保留了一双袜子和皮鞋,在秋天的阳光下伸了个赤裸裸的懒腰。“房要是没问题,我自己买了都行。”

小罗起先还有些不好意思,但很快也放开了。“老板,这房会抢offer吧。”

显然地,被价格吸引来的人们都在此聚集。平时衣冠楚楚的经纪们此时的神情,都像假装自己穿着国王的新衣。方荼哈哈一笑,领着小罗向他们一脸紧张的客人走去。他是不会紧张的:方荼自信健美的身体,就像天神在地面行走,那不该像阳光一样,属于他普照到的全人类嘛——

“他带客人去天体社区看房,我完全不知道。”周星原解释,“这种事不该和配偶说一声吗?”

好奇宝宝关思墨的重点全歪了。“天体社区!好不好玩啊方荼哥哥?你昨天去的?冷吗?”

“还好,中午不冷,活动活动就习惯了。没风的时候晒太阳还蛮舒服。你晒过日光浴吗?”

“哇!那下周哪天天气好,你能不能带我去玩?”

“关思墨,你能全裸吗?敢吗?”

“你不是会陪我全裸……”关思墨也有点紧张,但他实在新鲜。“听说那种社区里氛围都特别友善,是不是真的?”

后面的两个人听不下去了。年驿示意周星原,“我还想跟方荼谈谈生意。”

周星原会意。“墨墨,过来。你上次跟我说的魁北克印象派特展在几楼?”

方荼落后一步,年驿跟上来。“我考虑给墨墨买个酒庄。”

这金主每次出手,都在方荼意料之外。“哈?为什么?他想要?”

“瀑布那边的小葡萄园连带酒庄,我看了下市面上小的只要不到一百万。”

“最便宜的六十万也有。但是你要环境好,要连带着里面的雇员和管理系统,这个钱不是一次性的投资。它不是房地产,是一门生意。”是生意,就有亏损的风险,尤其还是这种完全不了解的行当。人家会出售,难道是因为留着好赚钱吗。

“我知道。”年驿说,“我们上次路过瀑布,墨墨看到路边的转让牌子,问我买个葡萄园贵不贵。我们今天不是来看这边的婚礼场地?我想如果他有兴趣,婚礼上也该给他送点礼物的。还得够贵,是不是。”

这是一点礼物吗?方荼哭笑不得,Ian惯关思墨惯得有点过分了。“首先管理酒庄就是没事找事,你们俩搞得来吗?我建议你选一个现成经营得好的,去入股就行了。就像来美术馆办会员,喜欢就多来,不必要什么都买,是吧。钱再多也不兴这么花。”

年驿内心叹息。方荼作为关思墨总是星星眼嚷“好厉害”的一个“会来事”的人,总是自信坦然来去如风,他不会懂自己在艺术家小爱人面前“穷得只有钱”的不配得感。年驿摩挲下巴,“你们结婚的时候,你给周星原买过什么?”

“黄金啊。我去Costco刷了两万多刀金条。”方荼跟金主现在可熟了,勾肩搭背,信誓旦旦。“真的兄弟,我劝你买黄金。我作为关思墨的半个老乡,是吧,你信我就买黄金,在他家里人面前绝对让你有里子有面子。”

关思墨从前头跑回来,打断了“大人”之间的对话。“年驿,我下礼拜跟周星原去天体社区玩。他说让我跟你报个备。”

年驿愣了一下,只能言不由衷地保持风度:“你开心就好。注意安全,也别感冒了。”

方荼拳头硬了!好啊周星原!

两天后,一个大包裹寄到了门口。秦方好看着那个长形的大纸箱,“这是什么啊小周哥哥。”

周星原拿厨房剪刀拆开来:方荼买了个巨大的狗垫子,比Costco卖的都大,包装上印的模特狗都是阿拉斯加和圣伯纳。秦方好说:“可是我们家没狗啊。哥哥要养狗了吗?”

周星原见惯不怪,方荼在地下室扔了个床垫,巴不得走到哪里躺到哪里。他还在Costco观摩抚摸过每一款狗垫子评价手感,买一个给他自己用也很有可能。

但周星原失策了,这个垫子不是给方荼自己用的。晚饭后妹妹上了楼,方荼把主卧的门一锁:“周星原,过来。”

“哥哥?”

“脱。”

周星原惊讶,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始脱衣服。“为什么啊哥哥。”

“想裸体是吧。”方荼一声哼笑。在床边坐下。“以后你在这个门里就别穿了。不想当文明人,你就给我老实当狗。晚上也别上床了,睡地上吧。”他提起足尖,在周星原的腿间一路划上去,点了点。“嗯?”

周星原的下身几乎应触而起,他哥玩他玩得太熟练了!他只能腆着脸讨好:“哥哥,那我能不能……”舔你?

方荼起身往浴室走,回头居高临下威胁地指了指他:“Sit. Stay. 看我心情。懂吗?”

周星原却是很高兴:“懂!”

方荼被他的高兴劲儿搞得一头雾水。他弟不能真是狗成了精吧,怎么这么遛都不恼的?奇葩。得了,先给他管住了再说。方荼自己的身体是人类共同的艺术文化财富,但周星原的身体是他的私产,怎么可能让他去外头全裸?还跟关思墨赤裎相对?

周星原激动地拱完他哥,方荼就把他踹到地下去睡狗垫了。“方荼,哥,你先别睡。”周星原趴在床边,“小罗身材好吗?”

“没看。”

“他是不是你喜欢的型?”

“你有病啊。”

“是不是?他身材好不好?”

“你是真的有病。”方荼一掌把他的狗脸糊开。“我输了,你赢了。”以后得想想有什么不委屈自己的法子能真正惩罚到周星原了,啊,再说吧,睡了睡了……

周星原跪坐在垫子上,等到方荼的呼吸匀长,才轻手轻脚地上了床,慢慢把他纳进怀里。

晚安,图图。今天也是爱你爱得不知如何是好的一天。